周聿睡不著，打開她的頭像和聊天框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她想保護他，找不到其他的可能。

　　所以，他為什麽要讓喜歡的女人來保護？

　　因為他不夠強大，因為他只是個高中生是嗎？

　　陳嫵以為避開話題就會好的，但是少年的他執拗極了。

　　眼裡灼灼燃燒的火，比十年後的他更加炙熱顯眼，周聿……周聿好像在生氣，但不是衝著她來的。

　　圍欄外的長街獨有的路燈忽明忽滅，天冷了，飛蛾都不肯出來撲火。

　　他用身體給她擋著風，卻也同時將她圍在沒有風的地方，

　　“陳嫵，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少年聲音沉靜：“你會告訴我的，是嗎。”

　　第109章

　　夜空晴朗，冬天的晚上難得有這樣沒有雲也沒有雨的好天氣，微冷的風優雅地拂過這一條街，偶爾停下，擺弄一陣便利店門口用鐵絲線纏著的風鈴，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外婆生病了，所以我帶外婆去做身體檢查。”

　　周聿認真聽著，“是很不好的病？”

　　一般人聽到因為做夢就去擔憂會覺得奇怪吧，陳嫵看向一邊，周聿是有多相信她呢。

　　“嗯，很不好。因為發現得太晚了，外婆從單手提鐵鍋，到後來連握都握不緊，只能側臥在病床上。後來，牙齦增生，牙肉攀附牙齒，疼到什麽都咀嚼不了，她忍著不發出聲音讓我難受，晚上也睡不著，拄著拐走到窗邊，實在忍不了疼地發出兩聲聲音。”

　　“不止這樣，她非常劇烈地咳嗽，因為傷害了嗓子眼，所以最後咳出來帶著血，她沒法下樓曬太陽，甚至因為推著走了短短半小時，晚上就開始發燒，燒到近40度，我用酒精給她降溫，再給她吃抗生素和頭孢，因為如果帶她去看發熱門診就必須要做CT，又是傷害，醫生不建議，先要我看看能不能溫度降下來，三天三夜，外婆終於溫度降了下來。”

　　“像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少女說這些的時候好像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平鋪直敘，沒有擔憂的神色，卻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一樣熟悉。

　　周聿捏緊手指。

　　“後來呢？”

　　少女像是在回想這一段噩夢，好一會兒，她才說：“後來，能過一天是一天，直到不能。”

　　結果不言而喻。

　　兩個高中生樣子的男生女生，在街邊，不是奶茶店，不是街玩店，僅僅是圍欄邊面對面站那麽久，讓圍著小區夜跑的路人覺得奇怪，一步三回頭。

　　她好久沒有去回想以前經歷的這一切。

　　即便是和許溯在一起時，她也沒有說那麽多，許溯不會懂，所以她就不說。

　　她也不想和周聿說，因為周聿會替她難受，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不想當下珍惜的人也因此陷入情緒的漩渦。

　　沒想到，現在反而和高中時的周聿說了這些。

　　她抬起頭，撞上少年緊鎖眉頭，充滿擔憂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果然啊，他就是會替她難受，哪怕她說的，這只是個夢。

　　“檢查結果出來了是嗎？”

　　“對，上周六的檢查。”陳嫵說，“檢查結果和夢裡一樣，有兩項指標不太好，但是只是常規檢查是看不出到底是什麽問題的，需要進一步做專項檢查才能知道結果。”

　　周聿一晚上眉心幾乎沒松開過，他說：“嗯，專項檢查的時候，這次我一起去。”

　　少年肅著張臉，隻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陳嫵深吸一口氣：“嗯，那就一起去吧。”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

　　“我擔心影響你成績的……”

　　因為這件事情她不知道會不會曾經的狀元——，他本身就很累的，如果一個人能承受，為什麽要多一個人呢？

　　“陳嫵，你能不能多信任我一點。”

　　周聿的聲音有點急，有點說不出的燥，和冬天格格不入。

　　他尚且不會隱藏情緒，

　　“你以為我不可靠嗎？”

　　“不是。”

　　“你以為我受不了打擊嗎？還是你覺得和我說也沒用，反正我只是個高中生，根本幫不了忙！”

　　“周聿！”

　　“所以你選擇和許溯說是不是？因為他家裡有錢，因為他在這時候比我更有用——”

　　陳嫵一下子怒了，甚至急出了一點淚：“你在瞎說什麽啊！我根本沒有找他，他要幫我我都拒絕他了！什麽叫他比你有用，我沒有想找任何人——”

　　“為什麽你覺得需要靠你一個人支撐，你是有三米寬的肩膀，還是十米高的身高，你都沒有我肩膀高，那麽一點點的小東西。”

　　陳嫵詫異，忍不住黑臉：“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小矮人，你侮辱我。”

　　周聿也愣住，聲音都不自覺低了下去，迭聲哄她：“沒有侮辱你，我覺得你這個身高很好，我很喜歡。”

　　話一說完，兩個人都不說了。

　　冷風優雅地在少年少女的身邊打了個旋，又施施然地甩著裙擺離去。

　　就，本來緊張到像是隨時要吵起來的氣氛——

　　突然的，被扎了一個小孔。

　　呼呼地漏了氣。

　　兩人都有點別扭。

　　陳嫵的運動鞋踩著路上的枯樹葉，枯樹葉白天被埋進雪裡，黏在了石板的夾縫裡，運動鞋下的紋路把卡在石板裡的枯樹葉拖了出來，蜷曲了一整天的枯樹葉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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