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萍有點愁，孩子擔心她是孝心。

　　只是抽血檢查價格應該不貴吧，她還要攢錢給阿嫵上大學呢。

　　許溯沒想到會在第一醫院的收費處看見陳嫵，他是為張翠辦理vip病房。

　　陳嫵低著頭行色匆匆，許溯和張翠說了一聲，就跟在了陳嫵身後。

　　他望著抽血中心的牌子，幾乎是瞬間知道她來這裡的原因。

　　他怔了怔。

　　他記得特別清楚，陳嫵告訴他，她是在高三下學期的時候，三月份，外婆參加社區衛生中心免費的身體檢查才發現的問題。

　　可是現在為什麽提前了？

　　許溯心亂如麻。

　　腦子裡湧出一個念頭，陳嫵到底有沒有回來。

　　還是正如她這一次先喜歡上了周聿，純屬巧合。

　　太多的想法橫衝直撞許溯一時沒法思考。

　　他跟隨她的方向，站在抽血室A的門口，陳嫵正站在一位滿臉褶子、黑白發相間的老太太前，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麽，陳嫵笑著伸出手，把老太太的頭髮別到耳後。

　　這一位是陳嫵的外婆吧。

　　他陪陳嫵掃過一次墓，黑白照片上就是這位老太太更年輕一些的模樣。

　　陳嫵和她的外婆長得並不相像，但兩人身上的溫和氣質如出一轍。

　　忽然，陳嫵直起身，眼看要轉過來，許溯連忙低著頭走出她的視野，等了一會兒，她沒走出來，他才又小心地看她。

　　抽血室來來回回走動的年輕人也有、老年人也有，皆是木著臉。

　　許溯忽然格外的心疼陳嫵，這時候她到底有沒有回來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事情又和上一次一樣，她該怎麽辦。

　　他會盡他所能幫助她，陪著她。

　　這一次他家沒有破產，他也有足夠的能力和財富。

　　“抽好血得補補營養！”

　　“補什麽，就這一點毛毛雨，阿婆老早從早上四點乾到晚上九點，喝兩碗粥就好了。”

　　陳嫵正扶著外婆走出抽血室，迎面卻看見許溯正擰著眉頭看向他們。

　　陳嫵頓了一拍。

　　“許溯？”

　　許溯觀察著陳嫵的表情，她只是微微訝異——這一刻，許溯突然想，如果她沒有回來就最好了。

　　許溯淡淡笑著迎上來：“陳嫵，你也是來陪家人做體檢嗎？”

　　李仁萍好奇地望著和外孫女對話的少年，她問：“阿嫵，這是你同學啊？”

　　第107章

　　“是的，我是陳嫵的同學。”

　　他盯著陳嫵，忍不住脫口而出。

　　陳嫵有多想念她的外婆許溯是知道的，這一刻他甚至以為是上天特地給了他一個機會，能夠從在更早的時間，和她一起照顧她的外婆。

　　李仁萍很高興遇見陳嫵的同學，眯著眼笑：“哎，你好你好，好好學習，一起考好大學啊。”

　　許溯幾乎是下一秒就接著了話：“好的，外婆。”

　　“外婆，我們的車快來了，一個小時一班的。”

　　陳嫵打斷許溯還想說的話，她和許溯點了點頭，然後勾著外婆的手離開了。

　　許溯頓了頓。

　　已經到喉嚨口的聲音，隻得慢慢咽回。

　　他佇立原地，目視著兩人背影，愈發覺得她背影單薄，比之將來清瘦許多。

　　檢查報告兩個工作日後出，陳嫵知道在結果出來之前去擔心，是最無用的事情，但是這樣的擔心不受控制，哪怕靠做題緩解，腦袋一旦空閑下來就忍不住想到這件事。

　　周聿察覺陳嫵心不在焉，盯著一道題許久沒有下筆，眉頭鎖住，嘴唇抿得很緊，他說：“如果有不會的題問我。”

　　陳嫵點點頭。

　　她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兩樣，但周聿敏銳地感覺，陳嫵不開心。

　　她像是有一些壓力，想一個人悶著。

　　所以在回家之前，他和陳嫵說，陪我走一走。

　　陳嫵顯然有一些驚訝，她說：“周聿，你是因為考試緊張嗎？”

　　周聿望著她的眼睛，想，看來她不是因為讀書而產生壓力，那是因為什麽？

　　兩人繞著破舊的小區走了一圈，經過賣水果的攤子，老板娘正把水果籃子往裡頭搬，要關門了。

　　陳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發現周聿默默地注視她。

　　等走到旋轉鐵門，陳嫵恍然已經一圈走完。

　　時間已經不早，陳嫵抬起頭說：“周聿，你——”

　　“再陪我走一圈吧。”

　　陳嫵愣住。

　　周聿伸出手，猶豫了下，輕輕地按了按她的頭髮，凝著她：“我們再走一走。”

　　這一刻，陳嫵都差點以為他發覺了什麽。

　　走了好幾圈，走到老板娘的水果店，卷簾門鎖住，燈光完全熄滅，周聿才說：“回去吧，早點睡。”

　　她穿過鐵門，又轉過身，走回去，隔著鐵柵欄目送周聿挺直的背影離開。

　　夜裡，陳嫵輾轉反覆沒有睡好，哪怕逼著自己去放空，上一次的情形歷歷在目。

　　她很怕這一次也是同樣的結果，怕到想起就忍不住蜷成一團，心疼外婆到發瘋。

　　陳嫵這兩天都睡得不好，不斷做夢。

　　夢見外婆漸漸身形消瘦，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病房裡，憔悴地躺著。等她醒來時，外婆正背對著她，站在窗戶口，靜靜地望著外邊的風景。

　　陳嫵站起來，走到她身後。

　　因為口腔浮腫潰爛，外婆連話都含糊不清，她艱難地咧開嘴，努力地笑著，說：“阿嫵啊，外婆也想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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