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花道:“這種話你也好意思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美著呢!”
“我心裡美歸心裡美,那他也不能輕薄我啊。”陳寶音搖她胳膊,“娘,下次他再來,你削他腦瓜子!”
杜金花抬手就要削她:“我削你還差不多!人家小顧是要考舉人的,削壞了腦子,你賠啊?”
說完,杜金花就不理她了。錢碧荷喊吃飯的聲音傳來,兩人走出屋子,去堂屋吃飯。
趙文曲是下午到的。
他在鎮上最大的酒樓吃了頓飯,然後帶上兩個仆從,不急不緩的往陳家村行去。
兩個仆從挑著一隻竹筐,裡面是趙文曲依照老太太吩咐購置的三十套筆墨紙硯。在雅信齋置辦的,最便宜的一套六百六十六文,趙文曲還了還價,一共花了十七兩五錢銀子。
“嘖。”他攏著手,慢悠悠邁著步子,感慨老太太舍得下本兒。心裡也有些好奇,能叫老太太這麽舍得的姑娘,到底什麽模樣兒?
他穿著綢緞錦衣,衣領上還鑲著一圈兔毛,瞧著就很體面。人長得高挑,生著一張討喜的圓臉,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極年輕的長相。
帶著兩個仆從,大搖大擺地進了陳家村。
“你們兩個,將東西挑去陳家。”趙文曲吩咐仆從,自己往學堂拐去。
第58章 母子
學堂就建在村口, 進村就能看到,學堂裡傳來朗朗讀書聲,隱隱夾雜女子教導的聲音。不用想,一定是老太太相中的那個陳寶丫兒了吧?
“先生, 外頭有人。”教室裡, 陳松庭忽然大聲說道。
陳寶音沒有立即往外面看,而是走過去道:“陳松庭, 你是不是想挨罰?”今天第二回 了, 不好好背書,自己三心兩意不說, 還打斷課堂紀律。
“先生要罰我寫字嗎?”陳松庭不僅不害怕,相反眼裡閃動著亮晶晶的光澤, 仰頭期待地看著她, “先生,您上午說下次一定罰我寫字,先生要說話算話。”
陳寶音似笑非笑:“見過求獎勵的, 沒見過求責罰的。”
“請先生罰我!”陳松庭站起身, 瘦竹竿兒似的小身軀挺得筆直,“學生違反規矩,理當責罰!”
其他孩子們都不背書了, 一雙雙眼睛朝這邊看過來。仿佛等著,看先生究竟要如何“責罰”這個頻頻不守規矩的學生?
“你想好了?”陳寶音問。
陳松庭毅然道:“學生義不容辭!”
還義不容辭。
陳寶音笑了笑, 說道:“那好, 你等我去給你拿寫字的東西。”
“是, 先生!”陳松庭回答得激動。
其他學生們的眼睛裡流露出羨慕。還有人心想, 自己是不是也犯個錯, 讓先生罰一罰?
“先生, 我也有錯!”這時,金來開口道。
陳寶音剛走到門口,腳步頓住,回身看去:“你有什麽錯?”
“我坐在他前面,沒有及時提醒他,都是我的錯!”金來大聲回答。他跟陳松庭卯著勁兒呢,都想做最聰明、背書最快、被先生誇獎最多的學生,聽到陳松庭有可能習字,就坐不住了。
陳寶音想了想,說道:“雖然你沒有錯,但你願意與同窗共患難,亦當酌情。”
“多謝先生!”金來眼睛一亮。
陳寶音視線掃過其他學生:“還有想一並受罰的嗎?”
其他學生們猶豫著,互相看看,沒有人再說話——先生只有一套筆墨紙硯,大家都知道的,就算要懲罰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輪不著他們了。
“好。”陳寶音點點頭,這次走出屋子。
沒過多久,她端著兩隻碗進來了。
“你的。”
“你的。”
在金來和陳松庭的面前各放一碗水,說道:“寫吧。每人寫五遍。其他人監督。”
金來和陳松庭目瞪口呆。
其他學生們也都呆住了,隨即“噗嗤”一聲,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接著都笑出聲來。
“先生?”陳松庭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碗水,“難道,難道是要我……”
陳寶音溫柔點頭:“是的,你蘸水在桌上寫吧。”不然呢?給他提供筆墨紙硯啊?獎就是獎,罰就是罰,如果把懲罰弄成獎勵,對其他規矩的孩子們公平嗎?
看著金來和陳松庭苦著臉,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字,她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轉身,走到門口,對站在那有一會兒了的男子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果然是個古板無趣的女子。
趙文曲那張未語先笑,很討人喜歡的臉上,露出一點彬彬有禮來,拱手隨意一禮:“在下趙文曲。”
陳寶音的臉上沒有什麽異樣,又問道:“趙公子有何貴乾?”
趙文曲報出名字,便盯著她的臉,想瞧瞧她的表情。但見她臉上沒有厭惡,也沒有懼怕,不由笑道:“你不知道我?從沒聽說過我?”
他的名聲在十裡八鄉都是臭不可聞,姑娘家聽到他,就沒有不害怕的。
“聽說過。”卻見陳寶音臉色淡淡,說道:“惡霸趙財主。”
愣了一下,隨即趙文曲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極可樂的事。原還以為她沒聽說過他,沒想到竟不是?
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引得身後學堂裡的孩子們都往外看過來。
陳寶音回身教訓一句,便往外走去。
趙文曲跟過去,擦擦笑出的眼淚,說道:“沒錯兒,我就是惡霸趙財主。”他眼底劃過一抹自嘲和晦色,緊接著便是感興趣,“你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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