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顧亭遠提起,他跟李舟有陣子不搭話了,王員外心中吃了一驚。
顧亭遠這個孩子,王員外也算是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可是,李舟也不差啊!這是他看中,想招為女婿的人啊!
李舟生得一表人才,論起讀書也很刻苦用功,來年下場,當是前程似錦。再者,他孝順母親,愛護幼妹,論品格也沒得說。
王員外看了許久,梨花鎮上就沒有比李舟更好的人選了。既可以給女兒托付終身,又可以讓王家更上一層樓。因此,時常示好,建立雪中送炭的情誼。
誰知,李舟並非記恩的人!
顧亭遠的話,只是讓王員外吃了一驚,心裡還有些不信,於是叫人去打探。一開始,也沒打探出什麽,得到的消息跟從前一般無二。直到家仆繼續打聽,終於打聽出了不同的消息。銥嬅
從前李舟有個鄰居,借過他一鬥米,後來那鄰居家中有人生病,變賣家產,不複從前,李舟並未接濟,而是不與其往來。
家仆問他,之前怎沒聽說過?那人回答說:“李公子文采斐然,今後必定前程似錦。我敗壞他的名聲,日後豈有好日子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李舟其人,負過的人當不止是顧亭遠和那個鄰居。王員外心中已經生出退卻之意,自家示好這麽久,李舟也未過分殷勤,他還當李舟面上抹不開,或者傲骨不彎。此番看來,未必如此。
倒不如算了,免得誤了秀秀一生。
王員外就一個女兒,隻想讓她盡善盡美,本以為十全十美的李舟,原來頗有不堪,那還追求什麽十全十美?於是,他想到了顧亭遠。
最先王員外就考慮過顧亭遠,但顧亭遠身量單薄,比不得李舟英武堅毅,且顧亭遠性子溫吞,瞧著便有些軟弱,不如李舟的果敢有擔當。
只是如今看來,身量單薄或是沉浸讀書所致,並非不健康。性子溫吞,卻不是軟弱,只是性格溫和有禮罷了。既如此,何不考慮他呢?
這世上既無十全十美之事,那九全九美也可。王員外瞧上了顧亭遠,便跟自家老母親一說。老太太也是願意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顧亭遠竟然在說親了!
“我家秀秀沒福分。”老太太歎息道。
顧舒容忙道:“老太太說的哪裡話?是我家阿遠配不上秀秀小姐。”說著,把自家弟弟一通貶低,“倔得不行,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啊,天天為他操碎了心。”
但這不過是客套話罷了,老太太心裡清楚,顧亭遠除了身量單薄些,性子溫吞些,並沒有什麽不好。
之前有李舟在前,王家覺著顧亭遠遜色兩分。如今李舟的真面目被揭露,再看顧亭遠,就是難得一見的好兒郎了。
只可惜,再好也不是他們家的了。
說了會兒話,老太太乏了,便叫人包了些桂花糕,炸果子,送顧舒容出去了。
“不必送了。”顧舒容謝過了婢女,提著籃子,邁出王家的門檻。走出好一段,她腳下停住,仰頭看天,長長出了口氣。
這王家,以後少去了。
她今年二十有五,最好的年華已經錯過了,若是嫁人,不會有多好的人家給她挑。嫁過去,要麽是鰥夫,要麽是身體殘疾的男子。顧舒容都看不上。
她要嫁,就嫁如意之人。倘若沒有,那便不嫁。
顧舒容臉色淡下來,整整神情,重新邁開步子,往菜市場方向走去。
陳寶音和二堂嫂、三嬸、五嬸在城門口會和。
“回吧。”
四人挎著的籃子都裝滿了,頂著日頭往陳家村趕。
“都買了啥呀?”
“我在賣布的門口,瞧了好一出熱鬧呢!”
“東街口那有個支鋪子的書生,瞧著俊秀斯文的,我給了他兩文錢,他給我家鐵蛋起了個好名兒呢。”
幾人說著話兒,打發時間。聽到五嬸這麽說,二堂嫂就問:“起了啥名兒呀?”
五嬸一開始還不想說,二堂嫂就笑道:“咱不跟你用一樣的。再說了,咱家也有識字的,呶。”嘴巴一努,看看陳寶音。
陳寶音就笑笑。
五嬸猶豫了下,說道:“叫陳敬德。書生說,這是取自古詩的一個名字,意思是品德高尚。”說到這裡,她看了陳寶音一眼,往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張紙,“寶丫兒,你給看看,這寫的字對嗎?”
書生給取了名字,還寫了下來,給她帶回來。
陳寶音便接過來。展開一看,不禁眉頭一挑。
“怎了?寫的不對?”五嬸慌了,她可是花了兩文錢呢!
“對的。”陳寶音說道,將紙張重新折起,遞還給五嬸,“是字太好看了,我驚訝了一下。”
五嬸一聽,神情頓時松下來,笑得有些得意:“那是,我看過他的字,我才叫他給取的。”她那麽傻的嗎?隨隨便便相信人,就讓人取名字?
其他人也要看,五嬸一開始不願意,後來拗不過,半推半就的拿出來:“看吧,看吧,可不許弄皺了,我要給我家敬德存著呢。”
陳寶音聽著她們說話,眼前浮現出剛才看到的字。清瘦勁銳,傲骨內斂,正是每日都會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顧亭遠的字。他去支攤了?兩文錢,取一個名字?眼裡湧動思索。
說著話兒,路程不知不覺趕完。進了村子,四人先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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