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大丫鬟,道:“待會兒取五百兩銀子,給琳琅送去。不必走公帳,走我的私房。”
“是。”大丫鬟應聲。
徐琳琅則有些驚訝,忙搖頭:“母親,不必那麽多。”
侯夫人看著女兒,表情溫柔:“不是讓你都送去陳家。母親只是想到,你手裡銀子不多,許多事情做起來不方便。銀子拿給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用完了再問我要。”
說著,她愛憐地摸摸女兒的鬢側。琳琅,她可憐的女兒,長這麽大,沒摸過這麽多銀子吧?
可是,五百兩又算什麽呢?她是該學著花錢,像一個真正的貴族千金那樣。
“多謝母親。”徐琳琅有些惶恐似的,連忙屈膝福身。
侯夫人扶住她,柔聲道:“好孩子,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
回到侯府,她也沒有把養父母忘在腦後,而是仍惦記著他們。這樣重情義的孩子,侯夫人是感到驕傲的。
而徐琳琅聽到這句,卻眼裡露出擔憂來。她想到江書的話,那位陳家姑娘,代替她在侯府生活了十五年的女孩,並沒有惦記養育了她十五年的父母親。
“母親……”她有些擔憂地道。
侯夫人失笑,搖搖頭:“你不必擔心我。”頓了頓,“那也是個重情義的孩子。”
要說寶音是個薄情寡義的,她第一個不信。
但寶音離開後,隻字不提侯府,就連江書去送銀兩,她都不曾問過半句侯府的事。聽上去冷酷薄情,但侯夫人知道,那孩子只是倔。
表現得冷酷,看上去適應良好,也只是強撐著倔強罷了。
“不提這個了。”侯夫人率先轉移話題,問起她近日習慣不習慣,天氣有些轉寒,可還適應?下人們伺候可盡心?跟府上兄弟姐妹們相處如何?等等。
徐琳琅依言答了。等侯夫人要忙了,便告退出去。
回到院子裡,那五百兩銀子已經送來了。她取出五十兩,讓人去叫大哥哥身邊的江書過來。
上回就是江書去送銀兩。徐琳琅自己身邊的人,倒也能去送,但未免惹事端。譬如別人要想,她究竟送去多少銀兩?挖侯府補貼養父母呢?捎去什麽悄悄話了?
“四小姐,您叫小的?”不多時,江書來到身前。
徐琳琅身邊的丫鬟,將五十兩銀子遞過去,說道:“你去過陳家村,勞煩你再跑一趟了。”
江書愣了一下,很機靈的什麽都沒問,接過銀子道:“是,四小姐。”等了片刻,不見徐琳琅要傳什麽話,便告退了。
人走後,徐琳琅輕輕歎了口氣。坐在桌邊,一手支腮,眼裡閃動著煩惱,又有些無聊。
初入侯府的新鮮、忐忑、期待等,到現在只剩下拘束和無聊了。
府中規矩很多,有時候又全沒規矩。比如府中奴仆會私底下嚼舌根子,議論主子們的事。而這些議論,最後就會傳到所有人的耳中。誰如果在府中有對頭,那簡直是送把柄到人手裡。
徐琳琅沒有對頭。甚至因為前面那個假四小姐的壞人緣,她很快獲得了朋友。不過,這並不能讓她輕心,因為短短半個月內,她已經兩次發現“好朋友”“好姐妹”說翻臉就翻臉,說捅刀子就捅刀子。
這也是為什麽,她想給陳家送些銀子,卻直到事情傳到侯夫人耳朵裡,才開口。
真無聊。
徐琳琅沒有多麽喜歡這個地方。在陳家村時,想去哪裡去哪裡,自由自在。去人多的地方,還能聽到很多閑話,東家長李家短,熱鬧又有趣兒。
侯府就不一樣了。說閑話,是不上台面的行為。聽人說閑話,亦是如此。
她今天表現出對閑話的興趣,明日就能傳遍府裡,再用不了幾日,就會傳遍京城,成為笑柄。
“唉。”她再次發出歎息。
不多時,小丫鬟端著一盞冰糖燕窩,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姐,怎麽歎氣?”
“沒什麽。”徐琳琅道。
小丫鬟便不問了,將杯盞放在桌上,笑著道:“夫人特意叫人燉的,每日一盞,吩咐一定要看著小姐吃下。”
“嗯。”徐琳琅點點頭,端起千金小姐的范兒,優雅地捏起杓子,用起燕窩。
顧亭遠被王員外邀請,為七十大壽的王老太太繪一幅畫像,潤筆費足有五兩銀子。
如此豐厚的潤筆費,顧亭遠自然不會推脫,受邀進入王府,為老太太畫像。
王員外是個孝子,也是個慈父,除了精心伺候母親生活,還一心操備女兒的終身。而被他看中的,正是顧亭遠的一個同窗。
他那位同窗名叫李舟,生得一表人才,因為家境貧寒,要照顧老母、撫育幼妹,打熬出一身結實筋骨,不是顧亭遠這樣單薄得風一吹就跑的身量能比的。
而王員外相中李舟,一為他讀書好,二為他品行好,三便是看上他清貧家境,想趁他落魄之際雪中送炭,來日李舟成就官身,前途無量,王家便乘了東風。
他想得很好,讓顧亭遠說,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只是,人心難測,誰也未料到日後會是那番情境。李舟果然魚躍龍門,而王家卻沒有乘上東風,王家小姐病死,不久整個王家葬於火海。
這事究竟是不是李舟的手筆,顧亭遠不清楚。消息傳來時,王家已經是一片廢墟,什麽蛛絲馬跡都消失了,查無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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