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花皺起眉頭。啥?爹娘都沒了?那這孩子福薄。
“別看這書生二十歲出頭,已經是個秀才了呢!待明年下場,那一準兒考個舉人老爺出來!”
秀才?那不是應該的嗎?連個秀才都不是,那還有臉想她的寶丫兒?
“這秀才讀書好,人卻不酸腐。性格溫柔,處處體貼,寶丫兒嫁過去呀,那是享福的日子!”陳媒婆接著誇道。
杜金花便回想顧亭遠的樣子,的確不酸腐。會畫畫給寶丫兒,討寶丫兒歡心。一個屋住著,杜金花知道,寶丫兒喜歡那兩幅畫,經常會拿出來看。
混蛋陳二郎,還沒去鎮上給寶丫兒裱起來。
這麽一看,顧亭遠也不是多細心。他怎就不裱起來,再給寶丫兒送過來呢?
陳媒婆好話說了一籮筐,杜金花的臉上也沒露出喜色,不禁感到驚奇。這老太太,沉得住氣啊!
讓陳媒婆自己說,這門親事是很好的。
顧家姐弟倆,是真的好人家。雖然上頭長輩不在了,沒人支應,但反過來說,沒有公婆壓在頭頂上,誰又能說不是好事兒呢?當過人媳婦的,都知道被公婆壓在頭頂上的滋味兒。
她誇完顧亭遠,又誇顧舒容。說這個大姑姐都有多好,良善實誠,鄰居都誇,是個溫柔細致人兒,就是被婆家耽誤了,也是令人唏噓。等顧亭遠成了親,她必定也要嫁出去的,到時候寶丫兒和顧亭遠兩個人過日子,保管蜜裡調油,甜蜜恩愛。
杜金花卻想,顧亭遠會買菜,難道還會洗衣做飯嗎?他一個讀書人,平時要讀書,洗衣做飯掃灑這些日常活計,豈不都是寶丫兒來?
這樣一想,她覺得寶丫兒嫁過去虧了。在家裡,寶丫兒衣裳不多,又穿得乾淨,都是她兩個嫂子給她洗,她大嫂還搶著洗。吃飯,也不用她動手,自己和大兒媳都能做飯。至於掃灑之類,蘭蘭都能包了,更是用不著寶丫兒。
不成。
這事兒不成。
杜金花心裡的兩分滿意,漸漸扣光了。就算顧亭遠模樣不錯,人也溫柔好性兒,可是寶丫兒嫁過去,那是沒實惠的。
除非他考上舉人,做了官,家裡養得起奴仆。到那時候,她才會考慮。
陳媒婆喝了兩碗茶,說得口乾,也沒在杜金花的臉上瞧見一個笑模樣兒。她有些挫敗,有些不服氣,好勝心起來,愈發想要說成這門親事。
“日頭不早了,就不送了。”杜金花聽著陳媒婆口中翻來覆去的話,沒有了新鮮事兒,就開始趕人。
陳媒婆起身,口中仍道:“這真是百裡難挑一的好親事,一般人家我都不說的,也就是看咱寶丫兒實在是個好姑娘,才趕緊來說。大妹子,咱可好好考慮考慮,不能耽誤閨女的前程!”
扯出個笑臉,杜金花道:“嗯,等我想一想。”
這就不算拒絕得乾脆,陳媒婆終於松了口氣。顧家說了,如果她說成這門親,一定給她重謝。
“得嘞,那您忙著。”陳媒婆告辭了。
杜金花送她出了院子,看著人走遠,才折回來。進了籬笆門,看著院子裡亂糟糟的一地,再看看東屋邊上那一塊空地,心裡難過。
給寶丫兒蓋的屋子,還沒建成,她就要說親了。
真舍不得。
真舍不得啊。
老天爺給寶丫兒安排了好人家嗎?若是有,她心裡還是歡喜的。眼裡有水光,趁著沒人看見,她悄悄抹掉了。
送走陳媒婆沒多久,大伯子陳有糧和村正來了。
“說親的走了?”進了門,陳有糧就問道。
他們剛才就來了,因為家裡有客,才回去了。
“走了。”杜金花道,“大哥,四叔,這是有啥事啊?”
村正也姓陳,按輩分,他們該叫一聲四叔。
四叔坐下來:“你家有福呢?”
“陳有福!”杜金花走到門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陳有福在忙活著,沒看見來人,聽到婆娘喊他,才丟下手裡的泥坯,走了回來:“啥事兒?”待進了屋,他忙叫一聲,“四叔。大哥。”
“你們怎來了?”他伸手,在杜金花給他打的水裡洗去泥巴,搬了木墩坐下。
四叔道:“有正事。”
陳有福便認真聽起來。杜金花讓大兒媳把水盆端出去倒了,自己也搬了木墩坐下來,準備聽聽。
“我聽說你們家打算建個學堂?”四叔問道。
陳有福一怔,看了大哥一眼,然後點點頭:“算不得學堂,不過是自家孩子在一塊兒讀書,想著娃娃們人數多,值當的,就蓋間屋。”
啥學堂不學堂的。他們自家覺得,孩子們開始讀書了,以後都會出人頭地,自家要變成耕讀人家了。但這能說出去?會被笑死的。
“嗯。”四叔顯然也聽說了,但這不是個事兒,“咱們村裡想建個學堂。”
一句話,陳有福愣住了。
啥意思啊?他沒明白,扭頭看向大哥。
陳有糧便道:“寶丫兒會教孩子,四叔的意思是,學堂由村裡蓋,讓寶丫兒教村裡的娃娃們識字。”
聞言,陳有福的嘴巴張得老大,扭頭看向自家婆娘。
杜金花這會兒也睜大眼睛,一臉的驚訝:“四叔,這,這……”
怎突然要讓寶丫兒教村裡的孩子們識字?她忍不住問:“我家寶丫兒只是個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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