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關門,風從外面吹進來,遞來清新快活的氣息。這裡的空氣是甜的。
嘴角上揚,不緊不慢地上床躺好,酣睡過去。
傍晚時,屋外有聲音嘈雜吵鬧,像是隔著什麽,聽不清楚,但顧亭遠仍是慢慢醒過來了。
他支起雙手,撐著坐起來,終於聽清外面在喊什麽。
“顧先生!顧先生!”是女童清脆的叫喊,“我奶奶喊你們去吃飯!”
“顧先生!顧先生!”男童興奮的叫聲,“你快出來啊!”
嶽母讓蘭蘭和金來喊他們去吃飯,顧亭遠聽明白了。
掀開被子,下床。
在他打開屋門時,隔壁的顧舒容比他先一步,聽著聲音還有些困倦,但是溫柔極了:“替我們謝謝你奶奶,但是我們家裡還有東西要收拾,就不去啦。”
“嗯。”蘭蘭點點頭,拉起金來,就要走。
“吃完再收拾呀!”金來卻道,家裡做了肉呢,香得不得了!
顧舒容一笑,就要解釋,卻見蘭蘭扯了扯金來,叫他不要問。
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們小孩子不要多問,給大人留體面,是他們小孩子的體貼。
“我們走啦。顧先生再見,顧姨再見。”蘭蘭輕聲說道,像模像樣地福了福。
顧舒容失笑,忙道:“等等。我給你們拿點心吃,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
剛說完,蘭蘭拉著金來,拔腿就跑:“不用了,謝謝!”
什麽淑女模樣,全不見了。
不吃別人家東西,奶奶從小教他們的。要不,會挨一頓鞋底子。
兩個小孩子,跑得像風一樣快,顧舒容臉上的愕然還沒褪去,兩人已經跑出去老遠。失笑,搖搖頭:“這倆孩子。”
“醒了?”轉過頭,看著旁邊站著的弟弟,顧舒容道:“晚上咱們吃什麽?”
顧亭遠這時已經完全醒了。他想對姐姐說,晚上不必做飯,待會兒老太太會讓人送飯過來的。
喊他們過去吃飯,當然不是客氣,嶽母心裡清楚得很,不會多給他一分面子。這會兒讓蘭蘭金來喊他們吃飯,也並不是照顧他們,而是因為姐姐送去了肉。
上次顧亭遠疏忽,隻帶了一條肉來,讓嶽母拿去給村正送禮了。他心裡很自責,決定過後補上。今日搬遷,便是個好時機。
可惜,他不能去吃飯了。
“都行。”他對姐姐說,“姐姐想吃什麽?”
顧舒容回屋,檢查了下米缸和菜,說道:“煮個菜粥吧?”
“好。”顧亭遠點點頭,開始去淘米洗菜。
嶽父和二哥幫他們搬卸東西時,把水缸也給他們搬出來了,二哥還順便給挑了兩桶水。
“顧兄弟!怎不去吃飯啊?”遠遠的,就聽見有人熱情地喊。
顧亭遠的米剛下鍋,菜還沒來得及下鍋。轉身往遠處一瞧,便見陳二哥端著一隻大碗走過來,不禁笑了。
陳家。
陳二郎被打發去送飯,其他人張羅著把碗筷飯菜端上桌。
顧舒容送的那條肉,掂著有二斤重。杜金花沒留,讓大兒媳都燉了。跟冬瓜一起燉的,燉了好大一鍋,香得不得了。
燉冬瓜、貼餅子就夠香了,跟兩斤肉一起燉,那香味兒絕了,能要人命。
杜金花先盛出來一大碗,讓大兒媳送去前頭,給孩子們的爺爺奶奶吃。又盛出來一大碗,讓二兒子送去給北邊的姐弟倆。這才把剩下的半鍋盛出來,一家人吃。
飯菜上桌,一家人都很激動,肉啊,這是肉啊!就連陳寶音都兩眼放光,恨不得筷子跟人打架。肉啊,這是肉啊!她自打回來,就沒吃過幾次肉,心裡天天饞得流淚,不好意思說。
感謝二哥,不辭辛苦跑鎮上接人,換來人家的謝禮。陳寶音這樣想著,孫五娘也是這樣想的,坐在桌邊,一邊咽口水一邊眉飛色舞地道:“我們二郎啊,就是能乾,這跑一趟,光是肉都掙了兩斤!
入冬了,豬肉貴了一些,二十三文一斤。兩斤肉,就是四十六文呢!要是趕車,一天可掙不到這麽多!何況,還有糖果點心,還有一塊花布?
那塊布一看就是給寶丫兒的,孫五娘不想。可是兩斤肉和一盒子點心,是給全家的呢!這都是她家二郎掙的,她臉上有光!
“是,是,此次要誇他。”杜金花說道。
誇什麽誇?這就本事了?這是人家小顧大方知禮。
不過,難得吃肉,就隨著她的話說吧。一家人高高興興的,比什麽都重要。
有油有肉,一頓飯吃飯,大家身上熱騰騰的,都不想動。
碗筷擱在桌上,也沒有人去刷。等會兒再刷,剛吃飽飯,先回味回味。
“寶丫兒,你給咱出個主意,支攤子還是做成熟食去賣?”錢碧荷問道。
陳寶音道:“我得算算。”
“那你算,你算。”錢碧荷連忙道。
她格外客氣,讓陳寶音忍不住“噗嗤”一聲,說道:“大嫂,不必這樣。沒啥高明的,你聽我算給你聽。”
算啥?算的是成本。
如果是支攤子,最大的成本是炭火、陶罐、碗筷、桌凳這些。每日天不亮就出門,拉著家夥拾兒去鎮上,如果賣面,就煮麵給客人吃,如果賣餛飩,就下餛飩給客人吃。
若是賣熟食,倒不需要這麽大的攤子,在家做好之後,拿去鎮上賣。這樣成本就是肉,雞鴨豬羊,價格可都不便宜。要做得好吃,少不得用料,香料錢更是比肉還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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