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馮夫人給她賠罪,宴上不會鬧出風波,正好帶蘭蘭去吃吃喝喝。
上了馬車,蘭蘭有些緊張,握著她的手不放。
陳寶音在她耳邊低聲說:“她們都是手下敗將,打不過我,也打不過你姑父。咱們今日是座上賓,放寬心。”
蘭蘭小聲說:“我怕給姑姑丟人。”她只是個農家丫頭,雖然跟著姑姑學了些禮儀,但出身讓她忍不住自卑。
“你姑姑我從前是京城一害,沒什麽好名聲。”陳寶音在她耳邊小聲說,“現在也沒人看得起。你放心好了,你不會給我丟人。”
她輕輕揪了揪侄女的小辮子,說道:“你姑姑的人啊,都被姑姑自己丟盡了,沒有可給你丟的了。”
蘭蘭便忍不住笑。她知道姑姑是為了哄她不緊張,才這樣埋汰自己。但還是放松了一點,點點頭:“嗯。”
馬車平平穩穩地駛進馮家。
直到陳寶音來到馮夫人面前,都沒有出什麽么蛾子。
“馮夫人,別來無恙。”她微微笑道。
馮夫人的臉色卻不很好,死死揪著帕子,臉蛋有些猙獰:“托福。”
這兩個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顯然把陳寶音恨極了。那日馮文炳回到家,把她好一通訓斥,雖然關著門,但外頭的丫鬟婆子全聽見了,叫她好沒臉。
這些全都拜陳寶音所賜!
陳寶音不知道。她被顧亭遠誤導了,以為他當真是“有理有據”的斥責了馮文炳,讓馮文炳理虧,不得不責令妻子賠罪。
“王姐姐,程妹妹……”她依次向涼亭內的其他人打招呼。
崔如卉沒有來。
徐琳琅也沒來。
陳寶音隻一想,就知道了原因。這兩位都是心內傲氣之人,上回發生了那種事,只怕以後都會避著馮夫人,不與她來往。
但是沒關系。只要有一個外人在場,馮夫人就會很難堪。陳寶音想想就高興,拉著蘭蘭在身邊坐下。
有人問道:“這位是?”
“我娘家侄女。”陳寶音回答,低頭摸摸蘭蘭毛茸茸的辮子,“你們也知道,我出身寒微,娘家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人才。我這侄女,不過識得幾個字,會念幾首詩,我就愛不釋手地帶在身邊。”
她都這麽說了,別人還能說什麽?隻好誇讚:“賢侄女都會背什麽詩?”
蘭蘭看了姑姑一眼,獲得姑姑的鼓勵,便依言答了起來。
諸位小姐夫人都不是馮夫人那樣盛氣凌人的,一個個比誰都在意名聲,紛紛誇讚蘭蘭“秀外慧中”“聰明伶俐”“美人胚子”,一時氣氛好極了。
陳寶音便看向馮夫人,眼中含笑。
馮夫人見她看過來,面色更扭曲了,想說什麽,勉強壓製住,低聲道:“你適可而止!”
“夫人說什麽,我沒聽清。”陳寶音笑道。
這粗鄙農婦!馮夫人心中罵道,想起馮文炳的話:“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你把她給我哄好了,再讓我在外頭丟臉,你且等著!”
哄不好陳寶音,她就會跟顧亭遠說,顧亭遠便會找馮文炳。到時,沒臉面的還是自己。
咬咬牙,馮夫人垂眼,端起桌上茶杯,從牙縫裡擠出來:“前幾日,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這話算不上多麽誠心實意,但對馮夫人而言,已經是極其屈辱了。
陳寶音沒有放過她,從桌上拿起一隻蓮蓬,慢慢掰著,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覷了一眼,“有些人,你以為得罪的起,實則不是呢。”
她謙遜有容,大度表示不在意,一副與馮夫人重修於好的態度,就真的能夠獲得馮夫人的友好嗎?
不可能的。
她讓馮夫人受了這樣的“屈辱”,馮夫人一定懷恨在心,就像一條毒蛇,冷不丁就會竄出來,咬她一口。又何必讓自己不痛快,說些違心的話?
“這句話,還給你。”馮夫人捏緊茶杯,臉色難看得厲害,陰沉沉盯著她道:“有些人,你得罪不起!”
眼下看,是她向陳寶音賠罪。但這是因為她大意了,下次,可不會讓他們捉到把柄!
陳寶音剛要說什麽,忽然察覺衣角被攥緊。偏頭一瞧,蘭蘭正緊張地看著她。
“你別嚇我。”她握住蘭蘭的手,仰頭對馮夫人道:“我膽小,你一嚇唬我,我回到家就要向顧亭遠訴說了。”
馮夫人的臉色像吞了蒼蠅一樣,捏緊茶杯,嘴唇動了動,半晌憋出一句:“我好心勸你,你不聽就算了。”
她和馮文炳成親不久,不想讓馮文炳覺得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今日,她得哄好陳寶音。
聞言,陳寶音笑了:“原來如此。那就多謝了。”
一場賠罪宴,和樂融融。
陳寶音帶著蘭蘭,采了蓮蓬,喝了蓮心茶,吃了一肚子大戶人家才做的精致點心。
臨走時,陳寶音問蘭蘭:“馮夫人手上的玉鐲好不好看?等你長大了,姑姑也給你買一對。”
馮夫人鐵青著臉,把玉鐲退下來,送給了蘭蘭。
陳寶音很驚訝,說道:“這使不得。夫人這玉鐲,成色極好,沒有搭配的耳墜和發簪,單獨戴著不像樣。我們還是不要了。”
馮夫人已經氣得,好懸沒厥過去,又把頭上的玉簪拔下來,耳墜卸下來,一同送與她。
“哎呀。”陳寶音頓時不好意思道,“我們蘭蘭還小,小孩子家家的,混吃混喝就是了,夫人賞她這些,實在用不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