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蒸騰出無數水汽,癡癡纏纏。
身後一人忽然用力拍了下顧長晉的肩膀,道:“誒,你,發什麽楞呢!過來搬貨!”
顧長晉側眸,對上椎雲那雙饒有興致的狐狸眼,低眸“唔”了聲:“這就來。”
二人從渡口密密麻麻的貨物裡穿梭,椎雲在揚州呆了三年,對這裡的街頭巷角都熟悉得很。
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吳家磚橋旁邊一處灰瓦白牆的老房子。
椎雲拿出鑰匙開門,進了院子便道:“常吉與橫平還在路上,把主子送上沈家客船後,他們就給屬下遞了信,屬下這幾日一直在渡口盯著。”
顧長晉“嗯”了聲,掃了眼門邊的楊樹,便見那樹底下壘著一個個空了的酒壇子。
椎雲順著他目光望去,吊兒郎當道:“這酒都是旁人送的,秦淮河畔的姑娘們太過熱情,我不收她們還傷心。”
進了屋,椎雲給顧長晉倒了杯冷茶,道:“主子眼下如何打算?此番前來揚州,徐馥那頭定不會讓您白來一趟罷?”
顧長晉黑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色:“她想殺梁霄,並借機嫁禍給廖繞。”
“梁將軍?”椎雲嗤笑一聲,“那老虔婆是瘋子不成?那廖繞只會做面子功夫,又是個愛攬功的。這幾年海寇年年進犯,一年比一年猖狂,若不是梁將軍在,江浙一帶的海防怎可能守得住?”
顧長晉很清楚,梁霄不能死。
他看向椎雲,“你在梁將軍身邊可有安排人?”
椎雲頷首:“自是有,揚州守備都司裡有我的人。隻那人不過一小兵,等閑接觸不到梁將軍。”
“無妨,屆時我會送他一份功勞。梁將軍不能死,徐馥在揚州有人,我們不能直接救,只能通過旁人的手來救。”
這是要借那名小兵的手救下梁霄了。
椎雲“嘖嘖”笑道:“這功勞指不定能讓他撈個千戶當當了。我若不是個已經死去的人,都想要這功勞了,吳家橋的姑娘們對揚州守備都司的將領可是青眼有加的。”
保家衛國的兒郎,便是煙花巷的姑娘們都是敬佩的。
顧長晉又道:“揚州這裡可有過一個叫‘鳳娘子’的人?”
“鳳娘子?”椎雲細細咂摸著這個名字,“屬下在吳家橋這些年倒是不曾聽說過,主子可要我今兒便去打聽?”
秦淮名妓名揚大胤,揚州瘦馬更是成了不少人打點關系的“禮”。
吳家橋是秦淮河畔最熱鬧的煙花柳巷了。
這裡的青樓妓館裡都有他的人,揚州府的很多密辛他也都知曉,若真有這麽號人物,他大抵能打聽出來。
“您不知曉,這揚州府裡有位百事通,我花了兩年多地時間,替他解決了幾次麻煩,這才同他拜上把子。這揚州府裡大大小小的事,他最是清楚。”椎雲說到這便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您讓我查的容家姑娘的事還有楊旭義子的事,都是我旁敲側擊從他嘴裡套出來的。”
顧長晉挑眉,道:“這百事通是何人?”
“路拾義。”
二人說話的當口,沈家的馬車已經在沈園停下。
在運河上飄蕩了一個多月,容舒的骨頭都要酸了。沈治出門談生意去了,這才沒得空來接她。
沈治不在,容舒也省了去三省堂的功夫,徑直往漪瀾築去。
她也不急著歇息,換了套衣裳便對落煙道:“姐姐不曾來過揚州,我帶你去辭英巷走走,那兒最多武館。”
容舒要去辭英巷自然不是為了看武館,而是為了見拾義叔。
前世是舅舅將沈家、容家通敵的罪證送到大理寺的,容舒心裡再是信任沈治,也要留個心眼。
若沈家當真通敵,便是兩年後舅舅不自首,她也會大義滅親。
若沈家沒有通敵,那她更要找出舅舅撒謊的原因。
是因著旁人逼迫,還是為了替旁人頂罪。
阿娘始終念著舅舅念著沈家,二十年如一日地在侯府裡過自個兒不喜歡的日子。
舅舅若是有罪,他為何要犯下這樣的叛國大罪?這不是沈家人該做的事。
若是無罪,他遞上那份通敵罪證的時候,可有想過阿娘?
容舒想得明白,她查沈家這些事,不能讓沈治知曉,為了瞞住沈家的人,她連阿娘與張媽媽都不說。
馬蹄“嘚嘚”行了小半個時辰。
辭英巷是揚州府的老街,住在這裡的都是老揚州人。
路家便是世世代代都住在辭英巷的老揚州人。
辭英巷十戶人家裡有七家都在衙門裡辦差,有書吏、書辦,也有禁卒、仵作、糧差,揚州府泰半胥吏都在這條街裡。
正所謂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胥吏。
這些胥吏祖祖輩輩住在揚州,熟知本府風情,與三教九流之人都能打得火熱。
路家便是辭英巷裡最受人尊重的“胥吏世家”。
路拾義與舅舅同歲,比阿娘還要年長四歲。
容舒與路拾義的交情源於六歲那年,她在上元燈節裡走丟,差點兒被人拐子拐走,彼時便是路拾義救了她。
那會她剛走丟一個時辰,路拾義便領著一群皂吏抄著家夥直接毀了人拐子的窩點。
窩點裡的小孩兒足有二十人,路拾義也不知為何,一眼便認出了她,將她從一眾嚎啕大哭的小孩兒裡提溜出來,笑道:“你就是沈一珍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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