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涴從蔣盛霖護著她的模樣便知曉了,容舒說的是真的!
蔣盛霖真的有個兩情相悅的表妹!
一股怒火從心口直衝上腦門,可憤怒之後便是漫天的委屈酸楚,容涴快把唇咬爛了方才壓抑住鼻尖的酸澀。
可她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氣,轉身便要下樓去。
然她人都行至門口,就差推開那道門了,卻又生生頓住了腳。
容舒見她不動,忖了忖,便道:“容涴你想好了,現在下去同蔣盛霖鬧,結果只有兩個,要麽這門婚事作罷,要麽婚事不作罷,但你嫁入蔣家後,從此不得蔣家人待見。”
畫舫起火,蔣盛霖為護表妹,舉止親昵了些,雖不合禮,但也勉強圓得過去。
容涴若下去鬧,無異於是將蔣盛霖的面子狠狠踩在了腳下。
如此一來,蔣家人怎可待見容涴?
據她所知,蔣盛霖的母親實則十分不喜容涴。
容舒說完這話便不再多言,任容涴自個兒做抉擇。
容涴腳上像是生了根,容舒說的話她不是不明白,正是因為明白,她才沒下去鬧。
祖母為何那般看重她,秋韻堂為何在侯府能得臉面,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著承安侯府同蔣家的這門親事。
祖母不止一次提過,堂兄與幾位弟弟日後都是要走科舉的,若能有蔣家這樣的清貴門庭做親家,對兄長與弟弟大有裨益。
阿兄阿弟只要能金榜題名,這上京便沒人敢嘲笑承安侯府沒底蘊了。
容涴始終記著自己是承安侯府的姑娘,她,想要為侯府掙這樣一份底蘊。
少女一言不發地捏緊了手上的團扇,心中那把怒火漸漸滅了,眼眶卻愈發紅。
容舒望著她挺得直直的背影,道:“你要做何選擇是你的事,我不管。隻你打小往我娘身上潑的髒水,給我一盆盆收回去!你說是我娘搶了裴姨娘的妻位,你說父親喜歡裴姨娘,所以我娘就該退位讓賢。如今我問問你,你可要給你蔣家哥哥的心上人退位讓賢?”
“我娘當初嫁入承安侯府時,甚至不知裴姨娘的存在。你比她好,你提前知曉了,你要如何做?這些年來,阿娘從來不去秋韻堂打攪過父親與裴姨娘。你捫心自問,等你嫁入了蔣家,你可能做到將蔣盛霖送到他表妹身邊,自此不去打擾?”
容舒漸漸冷下了臉色。
“你也別覺著給我娘敬茶磕頭是天大的委屈,我話擱在這,你若不想從清蘅院出嫁,可以,把阿娘給你備的嫁妝還我,你若不還,我親自上蔣家討要!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沒有這樣的理!”
容涴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不讓眼眶裡的淚珠子落下,揚起頭道:
“為何不嫁?我偏要堂堂正正地嫁入蔣家,蔣家哥哥心裡有我,我才不信他會為了一個表妹就同我離心。”
容舒早就知曉容涴會如何選。
也不意外,前世侯府落難,容涴被蔣家那位大夫人禁了足。裴姨娘從大理寺獄出來,頭一件事便是去蔣家看容涴。
隻當時那位大夫人卻將裴姨娘拒之門外,生生令她吃了個閉門羹。
彼時容涴剛懷上第二個孩子,驚怒之下,孩子沒保住。
蔣家當初在裴家出事時,選擇了袖手旁觀。承安侯府落難,自然更不可能伸出援手。
裴姨娘後來求到了容舒這。
那會顧長晉已是都察院左僉都禦史,極得皇上看重,蔣家人看在顧長晉的面上,對容舒多少會客氣些。
隻容舒去蔣家要人時,容涴卻不願意跟她走。
“我不能走,我走了,茵姐兒怎麽辦?我不能把茵姐兒交給那賤人撫養。”容涴搖著頭,一臉病色道:“況且,只要我還是蔣盛霖的妻子,旁人多多少少會顧忌些,興許父親與……母親會過得好些。”
說到這,她聲音一頓,抬起眼看著容舒,一字一句道:“阿姐,從前是我不懂事。”
人的懂事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刻骨銘心的教訓裡學來的。
從前在閨中,容涴在容舒面前從來都是驕傲的,像一隻永遠鬥志昂揚的孔雀。
她這位二妹妹為了裴姨娘拚了命地去經營自己的名聲,琴棋書畫樣樣都要拔尖,恨不能讓整個上京的人都知曉,裴韻的女兒一點兒也不比旁的高門貴女差。
嫁入蔣家,是她人生中最輝煌的一刻。
她以為蔣家會是她日後的依仗。
隻她不明白,這世間有好多依仗就如同那建在海邊的沙堡,一個大浪過來,連個底子都留不住。
嫁入蔣家不到三年,她身上那點傲氣再不複見,像一隻被人拔了翅羽碎了骨頭的孔雀。
“一個臨近婚期還要與旁的姑娘出來遊江賞燈的人,你覺得成親後便會敬重你了麽?”容舒淡淡道:“蔣家與蔣盛霖不是你的依仗,也不是承安侯府的依仗,他們靠不住。”
上輩子容家的傾覆之禍早就讓容舒看清了蔣家人的嘴臉。她是不喜秋韻堂的人,但她更厭惡似蔣家這般道貌岸然的所謂簪纓世家。
“你懂什麽?”容涴惱羞成怒,漲紅了臉道:“蔣家不是,難不成顧長晉是?你以為我不知,當初祖母與父親根本不同意你嫁他,是你自己非要嫁過去!氣得祖母禁了你一個月的足!”
容舒並未被她激怒,隻平靜道:“我嫁他是因著我心悅於他,便他是尺板鬥食的小官又如何?我喜歡我便嫁。若我不喜他,他便是哪日大權在握了,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與他和離,不該也不值得留戀的人,我絕不會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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