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曉容珣同荷安堂那處是如何說的,這半個月來容老夫人沒再遣婆子來。
二伯母余氏倒是親自送了根老山參來,溫言安慰了容舒幾句。
余氏是個會來事的,這些年來,與秋韻堂那頭交好的同時,也不會得罪清蘅院。
遇著沈氏了面上始終是熱情的,但也僅此而已。
老夫人管著中聵,需要銀子了便差人來清蘅院要錢。一到雙數月的月頭,荷安堂的婆子便會把帳冊送過來。
諸如哪房的院子要修葺,哪房的郎君要買筆墨紙硯,哪房的小娘子要裁新衣,這些個大大小小的開銷都要清蘅院掏銀子。
沈氏大方,但也精明,每一處開銷都算得仔仔細細,不該給的絕不會給,容老夫人尋各種由頭要銀子,都被沈氏毫不留情地拒了。
至於沈氏手裡那些掙錢的,令容老夫人眼紅了許久的鋪子與田產,容老夫人更是一間都撈不著。
這也是為何容老夫人看不慣沈氏的原因。
當初沈家本是逃不了被抄家的命運,同容家定下親事後,有了容老太爺的斡旋,這才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那一年的風波。
那會容老太爺若不是為了斡旋這事,也不至於被驚了馬從馬上摔下落下病根,撐不過兩年便撒手人寰。
在容老夫人看來,容老太爺是因著沈家死的,沈家就是欠了容家的。
沈家若不是靠著容家這棵大樹,當年怎可能逃過那一劫,這二十年來的生意又怎可能做得那般風生水起?
容舒不止一次聽容老夫人說,沈家有今日的地位與財富,全都是仰仗承安侯府。
沈氏聽罷這話,冷笑道:“當初我嫁來上京時,你外祖將沈家泰半資產,通過你祖父之手送到了皇上手裡,這份功勞,皇上可是記在了容家頭上。沒有這份功勞,容家哪兒能那麽容易得到一個侯府的爵位。更別說這些年——”
容家與沈家內裡的這些事,沈氏從來不願意讓容舒知曉,話說到這便連忙打住。
從前容舒也不願知曉容家與沈家結親的彎彎繞繞的,隻如今,她不管不行。
給沈氏伺候湯藥之余,她只要得閑便會翻帳本看。
一筆一筆算清楚這些年荷安堂還有秋韻堂甚至二房究竟用了沈氏多少銀子。
張媽媽端著碗湯藥進來,見她又在熬燈看帳冊,心疼道:“姑娘快歇歇眼,仔細把眼睛給看壞了。”
“總歸閑著也是閑著,不若好好把侯府這些舊帳理一理。”
容舒說著便合起帳冊,取水淨手,接過張媽媽手裡的湯藥。
孫道平開的這個藥方子在補血鎖脈上極有成效,沈氏先前那張青白灰敗的臉如今漸漸有了血色。
今日孫道平離開時,一臉的如釋重負。
“侯夫人如今的脈力雖弱,但到底是穩住了。快則三日,慢則十日,應當就能蘇醒過來。隻她這次身子虧損得太過厲害,至少要再喝一年藥好生將養,平日裡也要少勞神傷思,最好能做到心境清平,切忌大怒大悲。”
容舒深知,在容家這樣的環境,要做到心境平和談何容易?
從前阿娘為了她為了沈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今後,她是不會再讓阿娘受這樣的委屈的。
阿娘,該離開這裡了。
第28章
容舒給沈氏擦好身,換了套乾淨的衣裳,剛要繼續看帳冊,便聽周嬤嬤進來道:“姑娘,侯爺來了。”
容舒臉色淡淡,忖了忖放下手裡的帳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阿娘病倒後,父親每日都要來清蘅院看阿娘,來了也不做甚,就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邊看阿娘。
直到容舒催他走,方渾渾噩噩地離開。
如今阿娘的身子一日日見好,周嬤嬤倒是收起了最初的冷臉子,又堆起了笑來。在周嬤嬤看來,只要阿娘一日是侯夫人,便一日不能同容珣撕破臉。
可容舒實在是給不出笑臉,出了內室,朝容珣屈了下膝,便道:“父親,女兒有些事要同父親商量。過兩日便是寒衣節了,從前的寒衣節都是阿娘來主持,如今阿娘這狀況,自是不能再操勞這事了。是以,今歲的寒衣節我們清蘅院可是管不來。”
大胤素來看重寒衣節,寒衣節一到,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要開壇祭祀祖先。
尋常百姓過寒衣節,多是裁五色紙造寒衣燒給先人。但大家族尤其是勳貴世家過寒衣節可不能如此寒磣,除了燒寒衣,還要請人哭靈,擺戲台辦宴席,弄得越熱鬧越有排面越好。
承安侯府過往幾年的寒衣節都是阿娘這宗婦操持的,裡頭的花銷自也是清蘅院一手包辦。
可今歲的寒衣節,她們清蘅院是一個銅板都不會出。
容珣有些意外,他這大女兒這些天幾乎不同他說半句話,沒曾想今個竟會主動同他商量事。
他等閑不愛管庶務,哪兒知曉辦一個年節要耗費多少財力心力,聞言便頷首道:“自該如此,寒衣節有你祖母與裴姨娘操勞,你不必掛心。”
容舒這才揚起點笑意,道:“孫醫正道阿娘如今須得平心靜氣,不能大氣大怒,也不能過於勞累,日後侯府的事阿娘大抵都沒甚心力管。對了父親,女兒聽周嬤嬤說阿娘的焦尾琴在您書房,女兒從前在揚州府同靜慈師太學過一曲清心咒,正適合拿來彈給阿娘聽,父親若是方便,可否將那琴送來清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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