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都是沈治一手經營出來的,當初外祖父選他入贅,想來便是看中他的天賦。
“即是去做善事,那我也不來吵舅舅了,一會我便自個兒找樂子去。江管家自去忙罷,我吃完這盞茶便回去漪瀾築。”
作為沈家的大管家,江管家自是有一堆事纏身呢,聞言便笑著離去。
容舒坐在三省堂的花廳,慢悠悠地吃著茶,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這屋子裡轉著。
三省堂原先是外祖父住的院子,外祖父死後,這院子便由舅舅住著了。
容舒小時候經常來這裡,常去書房翻外祖父的手記看。
書房。
容舒咽下嘴裡的茶湯,默默望著對面牆上的隔門。
隔門之後便是書房,裡頭放滿了書還有外祖父的一些手劄。
她想起一件事,約莫是她八歲那年,她進來書房找外祖父寫的一本遊記,因著個子矮,她便搬了張矮凳子,踩在上頭找。
書是找著了,可下來時她不小心撞倒了後頭桌案上的一爐香。
那香灰跟潑墨似的,俱都灑在了一幅畫卷上。
容舒記得,那是一幅春山先生的畫。
舅舅愛極了這位書畫大家的畫,牆上幾乎掛滿了他的畫作。
那幅畫沾了香灰,登時便不好看了。
慣來溫和的舅舅難得對她發了通脾氣,容舒性子倔,雖認了錯,卻也氣上了沈治。
後來還是張媽媽哄著她,讓她莫要同舅舅置氣的。
現下那些畫都還在嗎?
容舒放下茶盞,慢慢地往那扇隔門去。
門“吱呀”一聲打開,裡頭沒有點燈,光線暗沉,陰影從一排排黃梨木書架落下,蔓延上書架後頭的牆上。
容舒放輕腳步,朝那面藏在陰影裡的牆走去。
記憶中掛滿了字畫的牆似乎“乾淨”了許多,如今便只剩下三副畫,那副被容舒潑了香灰的畫竟然還在。
隻那上頭的香灰印子早就沒了,大抵是請人細心修複過。
容舒對春山先生的畫談不上喜歡,知曉沈治寶貝這些畫作,更是一進書房便繞開這處,免得又出狀況。
她靜靜望著那一幅畫,越看越覺著這上頭的桃花林熟悉。
驟然想起了大慈恩寺的一處殿宇後頭就有這麽一處桃花林,上頭掛滿了經幡。這幅畫上的經幡與大慈恩寺的別無二致,想來就是那片桃花林了。
是以,那位春山先生便是在大慈恩寺畫下這幅畫的罷。
容舒上前一步,正要細看這畫,忽然身後一道細長的影貼上她後背,一點一點投影到牆上來。
“姑娘在看甚?”
容舒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唬了一大跳,手下意識便摸到左手的銀鐲子。
回頭一看,見是張媽媽,肩膀頓時一松,道:“媽媽進來時怎地半點聲響都無?可把我給嚇著了。”
張媽媽背著光,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她望著容舒溫柔笑道:“姑娘看得太入神了,這才沒發覺老奴進來。您看甚看得那樣入迷?”
容舒笑著指了指身後的畫,笑道:“媽媽可還記得這畫?”
張媽媽順著她細白的指,看向牆上的畫,道:“老奴哪兒辨得出這是甚畫,隻記得這是舅老爺珍藏的畫。”
“那您記性可真不好,我幼時進來找外祖父的手劄,不小心碰倒了一個香爐子,把這畫的一角給弄髒了,那會舅舅訓了我好久。”
“原來是那幅畫,姑娘盯著那畫看了那般久,可是有甚不妥?”
“倒是沒覺著有何不妥。”容舒笑道:“就是好奇當初那香灰跡怎麽都不在了。”
張媽媽這才笑出聲來,道:“您呀,就是好奇心太重了。舅老爺既是喜歡春山先生的畫,自是會尋人好生修補一番,您這趟可莫要毀了舅老爺的畫了,免得又招來一頓訓。”
說著便催促道:“這地兒烏漆嘛黑的,姑娘快出去罷。”
容舒應了聲,順手挑了幾本外祖父的手劄,便同張媽媽一起出了書房。
沈治不在,她索性今兒便去春月樓尋郭九娘。
“媽媽,我這幾日在沈園憋壞了,再不出去走走人都要霉掉了。你可要與我一道去?”容舒說著便去翻箱籠換衣裳。
張媽媽盯著她後腦看了會,旋即溫柔道:“老奴就不陪姑娘去了,這趟回來還得替周嬤嬤跑些事。姑娘可是要去辭英巷?”
周嬤嬤是阿娘的奶嬤嬤,家人都在揚州,隻她陪阿娘嫁去上京後,便鮮少有機會回來揚州。她們這趟回來,周嬤嬤的確是拜托了張媽媽不少事。
容舒便笑道:“成,那我隻帶落煙去罷。拾義叔要回衙門辦事,我今兒就不去辭英巷。”
沈氏在管教女兒上,自來是不愛拘著容舒的,把她養出個與尋常大家閨秀極不一樣的性子。
瞧著是嫻靜,實則就是隻愛四處竄的兔兒性子。
張媽媽見她神色急切,一副急不可耐要出去的模樣,隻當她是當真憋壞了。比起她留在沈園,張媽媽倒是更喜她出去外頭遊山玩水。
也不再多問,等容舒人走了,便回去三省堂,在書房望著牆上的畫看了好半晌,確認沒甚紕漏方出來。
出來時恰巧遇見江管家,見張媽媽從裡出來,很是吃驚,道:“張媽媽怎地又來三省堂了?”
“姑娘落了些東西在院子裡頭,我過來替她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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