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外頭那批漁民當真是海寇裝的,身體一失力,定會露出馬腳來。
路拾義眼珠子一轉,便朗聲道:“非我不開門讓你們進門,在下乃衙門一小捕頭,未得上峰口令不得開門,我現在就去請示上峰。”
他說著大步流星地上了城牆,誠懇道:“還望諸位稍安勿躁,今兒天熱,這是仙草堂給巡邏隊備的消暑湯,諸位先喝點兒,在下馬上回來。”
將十來個羊皮水囊拋下去後,路拾義便“登登”下了城牆。
正是烈日炎炎的時候,外頭那百來名“漁民”盯著地上的水囊,舔了舔乾裂的唇。
其中一人斜了方才拍門的老漁民一眼,道:“你去喝一口。”
那老漁民是真正的漁民,前些日子被擄走後便被這些海寇鎖在船艙裡。為了入城,這才將他還有另外幾名漁民抓了出來。
為了活命,他們不得不配合。
老漁民惴惴不安地撿起一個水囊喝了兩口,眾人等了片刻,見他安然無恙的,便也放下戒心。隻當路拾義是怕他們不耐煩鬧事,這才送點兒喝的讓他們泄泄心頭火。
十來個水囊沒一會便空了。
約莫兩刻鍾的功夫,便聽“咚”“咚”幾聲,喝得最多的那幾名海寇一個接一個軟下腿腳,坐倒在地上,濺起一片灰白塵土。
幾人面面相覷,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那水裡下了藥!”
這人隻當他們的身份暴露了,臉色一沉,用狄羅語大聲道:“都出來,把這城門炸了!”
隨著他一聲號令,隱匿在四周的上千名海寇紛紛冒出身影。
隔著一道城門,路拾義自是將外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面色一變,道:“快去把塞門刀車備好,銅鑼都給我敲起來!我們上城牆去殺敵!”
容舒在路拾義喝令一下時,便提起裙裾往城隍廟跑去。
聽見外頭轟隆隆的銅鑼聲和密密匝匝的腳步聲,百姓們心口惴惴,隻眾人皆知此時不是驚惶的時候,有條不紊地聽從指令,該躲的躲,該出力的出力。
先前落煙閑著沒事教大家做的桐油包這會倒是派上用場。
將這桐油包從城牆往外一擲,再用箭射穿,那些個桐油便如同下雨般落在外頭海寇的身上,這時再把火把一丟,一燒一個準。
漢子們拿著刀守在刀車身後,姑娘們把桐油包放在蹺板上用力一壓,將桐油包蹦上半空,很快便有一支支箭矢破空而去。
城牆上的兵丁們丟火把的丟火把,轟火炮的轟火炮,一聲聲痛苦的怒罵聲、詛咒聲從城外傳入。
容舒聽著外頭的動靜,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能落地,雖說守城的人不多,但攻城的敵寇遠比她想象的要少,他們一定能守得住。
正這時,城外忽然一陣轟隆隆的巨大爆響,這是在炸城門了。
“桐油包都用完了。”落煙扔下手裡的弓,拉著容舒往一家酒肆跑,“都隨我來,我們先躲起來。”
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他們都清點過,附近就有一家酒肆的地下酒窖還空著。
姑娘們方才踩翹車扔桐油包時,都還英勇著呢。
這會聽到那聲巨響,倒是後知後覺地起了些懼意,提起裙裾跟在容舒她們身後,跑得可比兔子都快。
而此時的南邊,數百匹快馬正飛馳而來,馬蹄震天,聲如悶雷。
顧長晉半路便追上椎雲,一行人快馬加鞭,生怕去晚了,城裡的人會出事。
殊料馬蹄兒才剛停下,眾人便發現那群海寇壓根兒沒進城,一個個灰頭土臉地被攔在城門外。
上百具被燒焦的屍體橫在地上,城門雖被炸出了一角,但裡頭一輛輛刀車頂著,生生將那處破開的洞口守住。
顧長晉懸了一路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面色一冷,他厲聲道:“殺!”
卻說容舒這頭,十來位姑娘們肩並肩躲進酒窖裡,自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酒窖裡黑黢黢的,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清。
落煙耳力好,挨著酒窖的入口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酒窖裡的呼吸聲越來越沉。
也不知等了多久,落煙忽然面容一肅,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
容舒立馬握住手裡的短匕。
這酒肆的酒窖有好幾個呢,她們藏身的這處是最隱秘,最不容易發覺的。能尋到這處來的,多半是自己人。
容舒捏緊手裡的匕首,暗暗祈禱著來人是拾義叔。
下一瞬,便聽酒窖的木門“吱呀”一聲,一道冷沉的聲音從外遞了進來。
“容舒?”
這聲音熟悉是熟悉,卻不是拾義叔。
容舒一怔,手裡的短匕“哐”一聲落在地上。
她這頭還未應,那人大抵是瞧見落煙了,繃緊的下頜微微一松,大步邁了進來。
朦朧微弱的光勾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容舒望著他朝自己走來,正要喊一聲“顧大人”。
然這聲“顧大人”才剛到舌尖,腰身倏然一緊,她人已經落入一個懷抱裡。
第58章
昏暗的地窖裡,濃鬱的酒香熏得人腦殼兒都要昏昏。
有那麽一瞬間,容舒幾乎要以為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幻覺。
隻他抱她抱得極緊,緊到她能覺察出他覆在她後背以及後腦的手掌正微微抖著。
還有他的呼吸很熱,容舒額頭貼著他脖頸,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皮膚究竟有多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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