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吉眉眼一喜,忙道:“有一批海寇喬裝成的大胤百姓,悄悄去了內城,那些人帶了火藥和火器!”
這話一落,顧長晉原就蒼白的臉又白了幾分。
撐起身便匆匆往外去,甚至顧不上披上軟甲。
“請楓娘子過來,隨我一同進城!”
此時的內城依舊是一片平靜。
容舒這些日子都是好幾個地方來回跑。
好些在中元夜來不及躲入內城的百姓這幾日俱都陸陸續續跑了回來。
這些受傷的百姓通常會先送去城隍廟,傷口經過簡單的處理後,若是傷勢不重,便送回家去,若是傷勢重,便送到專門的醫館治療。
容舒這會正領著人將新到的一批傷藥往城隍廟運去,快到城門時,迎面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這是路拾義帶著衙役們在巡邏,防止有海寇悄悄上岸,跑到城內作亂。
四方島的海寇這次帶來的武器格外精良,幾乎是人手一把火銃,隔得老遠都能要人命。
似路拾義這些衙差捕頭,好歹還帶著佩刀,勉強有一博之力。
但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手無寸雞之力的普通百姓,平日裡能拿來傍身的大抵就一把菜刀。若真有海寇殺進來內城,凡身肉體哪兒抵擋得住那些火銃?
是以沿著城牆巡邏是一刻都不能少。
前世因著布防不及時,數千名海寇上了岸,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不知多少百姓喪了命。
之後顧長晉帶著兩千兵丁,與無數揚州老百姓一起聯手殺敵,方將那群海寇趕出內城。
是以中元節那夜,容舒早早便同七信他們說了,城門這處的盯防一刻都松懈不得。
路拾義也因此忙得很。
他為人慣來講義氣,不管是衙門裡的衙差,還是辭英巷裡的武夫,甚至是旮旯地裡的地痞混混都願意聽他一句。
眼下這些人正是巡城的主力軍。
容舒已經兩三日不曾見過路拾義了,聽見那陣熟悉的銅鑼聲,忙提裙走了過去,喊了聲:“拾義叔。”
路拾義這段時間忙得連胡子都沒得時間刮,滿臉胡茬的,瞧見容舒來,忙將銅鑼遞給一邊的衙差,道:“你帶弟兄們去喝口茶潤潤嗓子。”
那衙差忙吆喝一聲,領著一隊巡城的人走了。
容舒身後停著兩輛裝滿傷藥的木輪車,小姑娘掀開其中一輛木車蓋著的草垛,取出個牛皮水囊,笑吟吟道:“仙草堂用余杭的菊花熬出來的消暑湯,拾義叔快喝。”
路拾義也不同她客氣,接過那水囊大抿了幾口。
喝完消暑湯,他往容舒身後看了眼,道:“今兒張媽媽沒有隨你來?”
容舒搖頭,道:“我讓張媽媽跟著江管家這些老仆回去沈家的祖屋了。”
中元節那夜,容舒特地將張媽媽留在畫舫,本是想著讓郭姨還有拾義叔好生問問話的。
那夜張媽媽醉倒是醉了,隻路拾義還未來得及問話,便被匆忙跑回來的容舒叫走。
那夜過後張媽媽也不知是醉酒後吹了風,還是怎地,人不大爽利,硬撐著陪容舒奔波了兩日後,便病倒了。
容舒索性讓她隨江管家回去了祖屋。
路拾義頷首道:“你若是不放心她,等那群殺千刀的海寇被趕回四方島後,我再試她一次。”
灌酒問話這事,第一回 還能說是興致上頭,再來第二回便顯得刻意了。
“這事日後再做打算,興許是我多想了。”容舒笑道:“拾義叔快把那消暑湯喝完,揚州這日頭是一日比一日毒,可莫要中暑了。”
她這話才剛墜地,不遠處的城門突然被人“砰砰”拍響。
“有百姓受傷了,快開門!”
容舒與路拾義對望一眼。
路拾義擰起眉,大步行至門側,沉聲喝道:“外頭是什麽情況?”
“是先前被海寇擄走的一些漁民,中元節那日他們一早出外捕魚,歸來時不巧撞上四方島的海寇。”那人隔著道門耐心解釋著,“後來梁將軍擊落了他們所在的船艦,這才叫他們尋著了機會逃回來,梁將軍便派我們將人送回內城來。”
路拾義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從前的確是有大胤百姓在出海時被海盜擄走。往常遇到這些落難百姓,路拾義自然是二話不說救人。
隻眼下不能輕舉妄動。
四方島的海寇狡詐如狐,最喜穿上大胤百姓或者衛所兵丁的衣裳假裝成大胤百姓,連說話都習得一口揚州口音。
先前兩日他們已將流落在外城的百姓俱都轉移到內城來,這會貿貿然來一批漁民,誰能知曉這些人是真漁民還是假漁民。
思忖間,外頭那人又用力地拍起門來。
“這裡有人中了海寇的火銃,再不讓我們進去,便要死人了!”
路拾義一時頭大如鬥,漁民靠海吃飯,俱都住在外城,便是想讓他們報上姓名確認一番都不成。
容舒知曉他在顧慮什麽,沉吟片刻,便將木輪車上的羊皮水囊都取了出來,拔開軟塞,往裡倒了些藥粉。
路拾義定睛一看,那藥粉正是草烏散,專門用來給重傷病患緩解痛楚,安然入眠。
草烏散易溶於水,容舒將軟塞塞了回去,一個個搖勻。
她這番操作,路拾義一見便知是何意。
一時覺得這主意妙極。
外頭那人既說他們當中有人被火銃傷了,這草烏散自是能讓他們緩解點痛楚,控制好用量,也不至於讓他們昏迷,頂多就是失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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