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一頓,微一福身便朝那玫瑰椅行去。
戚皇后待她落座了又溫聲問起二人可有用早膳,知曉二人用過早膳便又差人送了些面點果子與蜜茶進來,打眼瞧去,竟都是容舒愛吃的。
容舒邊吃著果子飲著蜜茶,邊答著戚皇后的問話。
內殿一時充斥著女子溫婉的聲音。
嘉佑帝與顧長晉沉默地飲著茶,靜靜聽二人說話。
半個時辰的時光便在戚皇后與容舒一遞一敘的話中緩緩流過,直到桂嬤嬤與汪德海進來說時辰到了,該啟程去太廟了,戚皇后方意猶未盡地停下話匣子。
今兒去太廟便是為了上太子妃的玉碟,順道祭告天子與蕭皇室先祖:太子娶妻,姓沈名舒。
入了太廟,嘉佑帝與戚皇后一瞬不錯地望著那刻著沈舒二字的玉碟被禮部尚書恭恭敬敬地呈上高台。
容舒與顧長晉對著高台行完三跪九叩之禮後,戚皇后漸漸紅了眼眶,嘉佑帝慣來淡無波瀾的眸子也多了一絲複雜之色。
他們這自小就被他們弄丟的女兒,寧肯做沈家女也不願認祖歸宗的女兒,最終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回到蕭家。
戚皇后鼻尖有些酸澀,但她知曉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做不成她的阿娘,那她就做這世間最好的婆婆。想對一個人好,難不成還要看她是以何身份留在身邊嗎?
她的孩兒想要做沈氏女,那便做沈氏女。
告祖結束,天色已暗,顧長晉與容舒在坤寧宮用完晚膳便回了東宮。到紫宸殿時,已經是就寢的時辰了,二人累了一日,沐浴後便上了榻。
顧長晉將容舒攬入懷裡,問她:“可會覺得難過?”
容舒好笑道:“我因何要難過?”
男人掐了掐她的指尖,道:“今兒在太廟,你望著上面的靈牌望了許久。”
容舒倒是不想他連這點小細節都覺察到了,她的確是將高台上的靈牌一一掃過。
“我就是好奇,若是蕭馥不曾將我擄走,我會以何名諱入太廟的宗冊?大抵會以郡主的名諱入太廟罷,相比起來,還是太子妃要有派頭。”容舒挪了挪身子,將頭枕在他的肩膀,“我不會覺得難過。”
雖然從血緣上而言,那些靈牌都是她的先祖,那兩位高居金殿之巔的人是她的生身父母。但今兒在那太廟,她絲毫感覺不到歸屬感,還比不上沈家的祖地呢。
顧長晉垂眸看她。
容舒同他對視了片刻,沒忍住蓋住了他的眼,道:“你不許這樣看我。”
她頓了頓,“我承認,當我覺察到皇后娘娘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悲哀時,我心裡會有些沉重,我不知曉這算不算是一種難過,或許是吧,因為我沒法回應她的情感。”
她的性子,慣來珍惜旁人待她的每一份好。
但戚皇后卻不一樣。
她待她越好,容舒便越覺得心裡像是揣了一塊兒石子一般。
她從來沒當自己是金枝玉葉,也不願去做那金枝玉葉,她不知該如何去回應戚皇后待她的好。
若是可以,她寧願戚皇后待她疏離些冷淡些。
顧長晉拉下她的手,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道:“昭昭,便當做你遇到了一個極好的婆母。我們昭昭這樣好的姑娘,本就該遇見最好的婆母。若我娘還活著,她也會極喜歡你,怕是連我這兒子都沒法比。”
容舒一怔,旋即豁然開朗,重“嗯”了聲:“你說得對。”
她就做一個好兒媳罷,如此便足夠了。
許多事不必鑽牛角尖,換個角度去看,順其自然便可。
顧長晉見她眸子底的那點子陰翳散去,提唇笑了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道:“睡罷,明兒還有宮宴。”
明兒的宮宴乃是家宴,如今的蕭皇室人丁凋零,除了從太原府趕來的順王與順王妃,便只有蕭懷安。
這一場家宴,容舒坐在戚皇后旁邊,桂嬤嬤立在她身側鞍前馬後地伺候著。
坐在容舒身側的蕭懷安,好奇地覷了覷她。
二人從前在鳴鹿院一同玩耍過。
一貫不愛親近旁人的蕭懷安對容舒卻親近得很,容舒也很喜歡這個老成的小少年。
許是因著身上的血脈,又許是二人自幼都在一個沒有爹娘的地方獨自長大。是以二人從第一回 見面時,便頗覺投契了。
覺察到蕭懷安的目光,容舒給他分了半碟桂花糕,道:“怎地了?”
蕭懷安挾起一塊桂花糕,邊咀嚼邊用極低的聲音道:“皇伯父與皇伯母很喜歡皇嫂。”
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攪在了食物裡,含含糊糊,除了坐在他身側的容舒,這席上沒人能聽清。
容舒笑吟吟道:“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麽?你也很喜歡我呀。”
蕭懷安差點兒沒叫她這話給噎著了,忙啜了一口蜜水,又覷了她一眼。
他想了片刻,認真一頷首,道:“嗯,正常。”
家宴設宴的地方就在禦花園附近,宴畢,眾人在禦花園裡賞了半天的花方離開。
人一走,整座禦花園登時變得冷冷戚戚的。
嘉佑帝與戚皇后望著幾個年輕小輩漸漸走遠的身影,相攜回了坤寧宮。
今兒非初一、十五,皇上本不需要來坤寧宮。
嘉佑帝是個極勤勉的皇帝,往日裡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乾清宮與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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