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任他抱著,潔白的雪花似翅羽,落在她的長睫上,仿佛不堪重負一般,她緩緩垂下眼。
“我不會恨你。因為我知曉,顧允直舍不得傷害容昭昭。”容舒微微笑道:“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傷害容昭昭,但阿娘和顧允直不會。”
便比如今日,她很明白,他不會將她逼到抗旨不遵的地步。從他任由她打斷汪德海宣旨,她便知曉了,今日這婚賜不下來。
顧長晉目光晦澀,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喉頭甚至多了一絲鐵鏽味兒。
“只是三年而已。顧允直,我與你隻成親了三年。”
三載光陰能有多長?
這麽一段稱不上長的光陰又能沉澱多少喜歡多少愛?
容舒很明白,顧長晉此時的執著,大抵是因著前世在他最喜歡她的時候,她那般慘烈地死在了他的懷中。
等他放下了前世她的死,大約也就能讓這段感情過去了。
天色愈發灰暗,雪越落越大。
容舒輕輕推開了顧長晉,柔聲道:“殿下會放下的。就像我曾經喜歡了你四年,我也放下了。屆時殿下就會知曉,放下一個人遠比喜歡一個人更容易。”
第90章
不過一小會兒,麒麟東街又來了一些人,都是那些聞風而動的世家大族派來打聽消息的人。
承安侯府門外,汪德海與李蒙面面相覷。
本該坐上馬車離開的容家人亦是不敢動,容珣、朱氏、鍾氏還有裴姨娘就在馬車旁,靜靜望著那扇合得緊緊的朱門。
眼角余光忽地一晃,裴姨娘側眸望向從對街走來的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蔣家大夫人身邊的老嬤嬤。
裴韻譏諷一笑。
容家出事,罷了爵也籍沒了家產,蔣家作為姻親,不聞不問,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眼下大抵是聽到旁人說皇上要給容舒賜婚了,又悄悄派了人來打聽消息。
這是指望著容舒做上太子妃後,要借著容涴與東宮攀上關系?
裴韻覺得諷刺,時至今日,方徹底看清蔣臻那偽君子的真面目,也終於知曉蔣家這所謂的書香門第究竟有多勢力。
當初在春日宴,容舒與顧長晉和離後,帶頭譏諷容舒的便有蔣家女,彼時涴兒還與她們吵了幾嘴,被裴大夫人禁了足。
後來太子認祖歸宗,蔣家又四處打聽太子殿下喜歡什麽樣的姑娘,這些人自是不敢肖想太子妃之位,他們盯著的是東宮兩名良娣與兩名孺子的妾位。
而盯著這些位置想要將家族裡的宗室女送入東宮的家族,可不止蔣家。
裴韻望向汪德海手中那張明黃色的聖旨,那上面寫著的是太子妃、良娣還是孺子?
容家已失勢,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大可能將太子妃之位給容舒。
裴韻攥緊了手裡的帕子,說來也是可笑,如今最希望容舒能做太子妃的人興許就是她了。
只要容舒能當太子妃,涴兒在蔣家便不會被輕賤。
思忖間,便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顧長晉與容舒從裡走出。
緊接著李蒙高喊一句“參見太子殿下”,門外的人嘩嘩跪了一地。
容舒也要跟著跪下,手肘卻被一邊的男人托住,下一瞬,便聽他道:“都起來罷。”
外頭這些人裡也就容舒與汪德海沒跪。
汪德海手捧聖旨,自是不必跪的,目光掃過顧長晉扶著容舒手肘的手,他上前道:“殿下,可要奴才繼續宣旨了?”
顧長晉淡淡道:“汪大監將聖旨給孤罷,孤一會便入宮同父皇解釋。”
看來這婚當真是賜不成了。
汪德海抬了抬眼,不著痕跡地掃了容舒與顧長晉一眼。
二人的面色除了有些蒼白,絲毫瞧不出異樣。
一會皇爺問起,他都不知該如何答,總不能說是人姑娘不願意嫁給太子罷。
一想到容舒,汪德海真真是不知該說這姑娘是膽識過人還是不識好歹,太子妃之位都捧到跟前來了,竟然敢硬生生地退回來。
半個時辰後,汪德海回到皇宮複命。
“你是說容家那姑娘不願意?”
嘉佑帝正在看北境的戰報,聽到汪德海的話,略驚訝地抬了抬眉。
汪德海抬起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道:“正是。容家那姑娘把太子殿下叫去說話,再出來時,太子殿下便讓奴才將手裡的聖旨給他,不必賜婚了。”
嘉佑帝忖了半晌,旋即胸腔微微一震,笑道:“此事便讓太子自個兒處理罷,那姑娘既然不願意,朕也不想強人所難。”
頓了頓,又道:“太子回來後,請他過來見朕。”
一個時辰後,顧長晉來到乾清宮,嘉佑帝打量了他兩眼,道:“那道聖旨是你同朕討的,便交由你處理。只是你作為大胤的太子,盡早定下太子妃能更好地穩定朝堂局勢。”
顧長晉恭敬道:“兒臣明白。”
此時的坤寧宮,戚皇后也得到消息了。
在汪德海啟程去麒麟東街時,戚皇后便知曉他手裡拿的是道賜婚聖旨,還以為等汪德海回來,皇上便要命她著手準備冊封太子妃的大典的。
卻不想容家那姑娘壓根兒沒不答應。
這姑娘膽兒不小。
桂嬤嬤給戚皇后梳頭,聽說了這事,不由得心神浮動,道:“娘娘,既然那姑娘不願意嫁,皇上又是個不強人所難的,說不得咱們戚家的姑娘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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