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皇后從銅鏡裡望了桂嬤嬤一眼,淡聲道:“皇上不喜本宮插手太子的婚事,本宮索性便不管了,讓太子娶戚家姑娘的念頭,嬤嬤莫要再想。太子有心上人,本官若還要勉強他娶戚家女,那便是在與他結仇了。”
桂嬤嬤有些可惜,卻也知戚皇后說的是對的。
片刻後,也不知想到什麽,又道:“太子殿下與小公主自小一起長大,小公主又是殿下的妹妹,若是能與太子繼續交好,對娘娘也有利。”
言下之意便是讓聞溪與顧長晉多往來了。
戚皇后明白桂嬤嬤不過是希望她與顧長晉的聯盟能再牢固些,這才想要利用聞溪與顧長晉的交情,同東宮交好。
只是……
戚皇后歎了口氣,道:“等那孩子身子好些了再說罷,現在還是莫讓他們見面。”
太子對聞溪是沒有男女之情,但聞溪顯然不是,眼下不是讓他們見面的時候。
至少也要等那孩子知曉太子已經有心上人,徹底死了心再說。
待得那孩子醒來,便尋個機會同她說太子去麒麟東街求娶的事兒罷,長痛不如短痛,她雖不能認祖歸宗,但也不能因著明面上的身份沒有親緣關系便有那等畸戀的心思。
戚皇后最怕的便是她同蕭馥一樣,為了一個不能愛的男子徹底瘋魔。
戚皇后閉上眼,心底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世間最不乏的便是耳報神與好事者,不過半日的功夫,太子殿下欲求娶容家大姑娘為妻的事很快便傳遍了上京。
容舒回鳴鹿院這一路,盈月、盈雀欲言又止地望了她許久。
容舒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麽,微微一笑,道:“你們安心罷,太子殿下並沒有記恨我。”
“那……殿下是不是不打算娶姑娘了?”盈月語氣帶了點兒可惜,“殿下挑今日來宣旨,也是想給姑娘撐腰。”
沈家富庶,容家一倒,多少人想趁著這個機會對沈家出手。顧長晉今兒來這一趟,的確可以打消那些人的念頭。
只顧長晉的用意可不止這些,今兒這一出下來,大胤還有誰敢求娶於她?
誰敢與太子殿下搶人?
旁人求不求娶她,容舒實則是無所謂的,總歸她本就不打算再嫁人。
至於盈月問的那話……
容舒垂眸望著蓋在膝上的鬥篷,又想起了男人那執著的不可動搖的目光。
“容舒,便是今兒不賜婚,我也不會放開你。”清蘅院裡,男人溫柔地拍走她帽簷上的雪,沉著嗓子道:“我知曉我這樣做很卑鄙,可是我沒辦法看你嫁給別人,我會妒忌,妒忌得發瘋。”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願意等,容昭昭等了顧允直三年,顧允直也願意等她三年。這三年,你想去大同便去。隻三年後,你不能再拒絕我。”
立下一個三年之約,大抵便是他最大的讓步。
“那姑娘三年後,是否就要回來上京,嫁給太子?”落煙實在忍不住,悄悄問道。
她家將軍也很喜歡容姑娘呢,原還想著容姑娘去了大同,將軍說不定會有機會。可現在聽著,容姑娘莫不是打算三年後便回來上京履行約定了?
容舒輕聲道:“三年時間,指不定太子殿下早已不喜歡我了。這上京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多著呢,皇上與皇后娘娘也定然會給他安排旁的世家女。畢竟,太子殿下年歲也不小了。”
再者,她也沒應下這三年之約。
顧長晉說完那番話後,她可沒接茬。
夜裡沐浴後,盈月、盈雀過來給她絞發。
盈雀望了望她,吞吞吐吐道:“姑娘是不是,不喜歡太子殿下了?”
容舒拉過一個竹熏籠。
竹熏籠外頭罩著薄紗,隔著薄紗隱約能瞧見裡頭微弱的碳星子。
容舒將手輕輕貼上熏籠,慢慢道:“我喜不喜歡他不重要。”
盈雀張了張嘴,還要再問,卻被盈月狠狠掐了一把腰,她嘶一聲,瞥了眼目露警告的盈月,恍然回過神來。
姑娘若當著不喜歡,會直接說不喜歡。
方才她沒說不喜歡,隻說喜不喜歡不重要。
盈雀乖乖閉上嘴。
容舒的目光始終望著熏籠裡的碳星子,也沒注意到她們二人的小動作,絞好發便讓她們出去,沒讓她們留下來守夜。
幾人奔波了一整日,這會都乏了。
盈月與盈雀出去後,容舒便熄了燈。剛要放下床幔,不經意間卻瞥見支摘窗外的一點柔弱的光。
那支摘窗對著的便是那片老梅林。
容舒將床幔掛回銅鉤,趿上一雙蝴蝶鞋,悄悄來到了窗邊,輕輕一推,便見一排纏著燈飾的木籠子在風裡晃蕩著,昏黃的光在漫天大雪裡閃動,仿佛是藏在雪夜裡的照夜清。
隔得太遠,容舒看不清裡頭的小冰獸。
從前掛在梧桐樹下的那個小木籠,因著離得近,每次推開窗,裡頭那些憨頭憨腦的小冰獸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顧長晉從揚州府回來,昏迷了好些時日,剛蘇醒便匆匆進了宮。
那日從宮裡回來,她其實有注意到他的指尖有十數條細小的結了痂的口子。
掰過他的手便問:“郎君的手指怎麽受傷了?”
“舊傷。”他淡淡說著,卻沒收回手,任由她握著,岔開話題道:“常吉說有人給你送了個小冰雕,喜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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