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炴都被他們騙了來, 不上也得上了。

而且此處除了他們幾個的宮人，也沒有外人，蕭成炴雖然已經十八, 但他是個好哥哥，很容易就對弟妹心軟。

尤其是大侄子，就算蕭璟嵐此刻一句沒說，但他站在那仰著頭，眼巴巴看著他，蕭成炴的心就軟了。

他等了蕭成燦一眼，轉身對自己的小黃門道：“去尋個梯子來。”

柿子樹都很高，尤其到了冬日，樹枝上的葉子都落光了, 只剩下碩果墜在枝頭。

但最上面的柿子太高，就算用粘桿都打不下來，只能爬到樹上，再用粘桿一個個打下來。

其實宮裡的孩子都會爬樹, 他們看似金枝玉葉，整日里規規矩矩，但私底下玩的時候，也都會跟著自己的黃門學爬樹。

畢竟宮裡也沒什麼可玩的，爬樹是個好花樣。

不過柿子樹卻又細又高，還沒有粗壯的分叉, 這是最難爬的一種樹了。

蕭成燦見他同意了，立即就高興起來：“哥，你要親自給我們打柿子？”

蕭成炴仰頭看了看柿子樹，又看了一眼傻弟弟，沒好氣地說：“你看我像是有那個功夫的？”

蕭成炴武學奇差, 年年武學考評都是差，這還是看在他已經是郡王的面子上，否則連差都評不上。

若說上房揭瓦，爬樹抓猴，宮裡最厲害的自然是年紀最小的蕭成燦，而不是最年長的蕭成炴。

蕭成燦吐了吐舌頭，很是躍躍欲試：“要不我上吧？”

他身量小，人也靈活，說實話是比蕭成炴要更合適的。

蕭成炴又看了他一眼，竟是認真思索起來。

在他們身後，蕭成燦的小黃門小東子嚇得面無人色，他哆嗦著，卻不敢在這群殿下們面前多說一句話。

蕭璟嵐站在四叔的身後，養著小腦袋聽他們說了半天，眼神的餘光看到了面色很不好的幾個小黃門。

他身後跟著的小黃門名叫祥子，今年已經十五了，非常穩重，也很明白事，蕭璟嵐就回頭看了他一眼。

雖然這事跟蕭璟嵐沒什麼關係，但祥子臉色也不是太好，他很是擔心那些同樣年紀不大的黃門們。

蕭璟嵐很聰慧，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們是何意。

“叔、四叔、小姑，”蕭璟嵐奶聲奶氣開了口，“你們為何一定要自己爬樹？”

蕭璟嵐的聲音並不大，加上他一個小豆丁，比所有人都矮一截，那聲音就更顯微弱。

但他聲音有力，說話一字一頓的，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了他的話。

蕭成燦回過頭，就看到小豆丁一臉疑惑看著他們。

蕭成燦：“……”

蕭成炴：“……”

兩個年長的皇叔說不出話來，倒是柔佳公主點了一下蕭璟嵐的小腦袋：“傻孩子，不自己爬樹還有什麼樂趣？”

蕭璟嵐卻說：“我們來這裡，難道不是為了柿子？”

宮裡自然不可能吃不上柿子，但是這種長在樹上，親眼見到被摘下來的，他們確實沒吃過。

今日一起過來，不就是找了個趣事，大家湊湊熱鬧？

可現在被歲的娃娃這麼一說，自詡大人的人就有點回答不上來了。

蕭璟嵐到了今年冬日才能說話流暢，但他說話很慢，說一句就要想一下，然後再說下一句。

故而他這話說完，等了一會兒就道：“我們吃上柿子，就很好了，而且不會被祖母和母后訓斥。”

這話說得太明白了，後面幾個小黃門差地感動哭了。

柔佳一聽，也覺得他注意不錯，就問：“那八寶你看咱們怎麼才能吃到柿子？”

蕭璟嵐抬頭，四周了一圈，然後就指竹林深處上面的閣樓道：“那裡打開窗，粘桿就能用了。”

這幾棵柿子樹就立在竹林深處閣樓之外，高度剛好在閣樓窗戶的左近位置，若是上了閣樓，一推開窗就能看到外面的碩果累累。

蕭璟嵐給了一個特別好的主意，個年紀大的立即仰起頭，跟著看起來。

說來也奇怪，尤其是蕭成炴，明明已經十八歲了，甚至他已經定親了，此刻還會站在這裡，聽從歲侄子的意見。

蕭成炴仰著頭看了一會兒，一回頭就看到他的黃門抬著梯子回來。

蕭成炴大手一揮：“梯子不用了，咱們去閣樓上，摘幾個柿子嘗一嘗就好。”

於是，一行人便浩浩蕩蕩上了閣樓。

因為眾人都已經認為不用自己親手摘柿子了，所以這一回是由幾名小黃門用粘桿打的柿子，後面的空地上也有兩個黃門，正在用笸籮撿回柿子。

等到小黃門拎著笸籮上了樓，叔侄幾人就湊上前去，紛紛看著笸籮里的紅柿子。

這裡的柿子也不知道選的是什麼種，果皮很紅，圓滾滾的，當真如同小燈籠似的，看起來特別好看。

大一小也不去管窗外禿了的那棵樹，就讓小黃門把柿子洗凈，然後就拿著勺兒挖肉來吃。

剛吃了一口，柔佳就苦了臉，捂著嘴好艱難才把這又酸又澀的苦柿子咽下去。

他們從小被母親和嬤嬤們教導，再難吃的東西都不能浪費，不能吐出來，一定要全部咽下去才行。

糧食得來不易，粒粒都是辛苦，任何食物都不能怠慢。

大一小面色難看地把柿子咽了下去，然後一人喝了一大口水漱口，這才覺得緩了過來。

蕭璟嵐很迷茫，也很不解，這柿子長得這麼漂亮，又紅又大，為何就不好吃呢？

蕭成炴也不解，但他思忖片刻，還是道：“這似乎不是用來食用的甜柿子，似只能做觀賞，故而並不好吃。”

柔佳吐了吐舌頭，道：“哥怎麼不早說？”

蕭成炴哪裡知道會這麼難吃，只能苦著臉道：“白忙活了，若是被母妃們知曉可如何是好？”

其實太后是最和藹可親的，輕易不罰他們，他們犯了錯，太后一般只是悉心教導，很少打罵懲罰。

但淑太妃和賢太妃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尤其現在還有了皇嫂，皇嫂是從來訓斥他們，但她坐在那裡笑眯眯的樣子，就夠令人害怕的。

那表情跟皇兄一模一樣。

幾個人想到這裡，又看了一眼窗外光禿禿的樹榦，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闖了禍。

蕭璟嵐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叔叔們和姑姑愁眉苦臉，他不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但柿子已經摘了，現在害怕也無用處。

想到這裡，蕭璟嵐就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了蕭成炴面前：“叔，咱們出去玩吧？”

人看著一臉單純的小豆丁，思索片刻，也覺得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

柔佳甚至說：“冬日裡寒冷，母后和母妃們基本上不來御花園，我們怕什麼？”

蕭成燦也理直氣壯了起來：“對，就算娘娘們來了，這柿子也過了季，還不能是柿子自己掉的？”

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給對方鼓勵，然後蕭成炴就抱起了蕭璟嵐，領著一群孩子下了竹林深處。

這一日，他們在御花園玩到晚膳時分，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各自回了宮中。

蕭璟嵐很講義氣，他答應叔叔們不能同母后說今日做了什麼，就當真一個字沒講。

沈輕稚見他玩得小臉通紅，眼睛亮晶晶的，顯然特別高興，就笑著捏他的臉。

“八寶今日玩了什麼？”

她這麼問，蕭成煜也一邊擦手一邊看向兒子。

蕭璟嵐想了好半天，才對父母道：“就在御花園，盪鞦韆。”

沈輕稚同蕭成煜對視一眼，兩人便都沒再管。

直到日後，這事才東窗事發。

這一日淑太妃和賢太妃不約而同想起了竹林深處外面的那一片紅燈籠，便約了太後娘娘一起去賞景，結果人高高興興上了樓，甚至還親手推開了隔窗。

但隔窗一開，外面早就沒了碩果累累，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見到此景，賢太妃面色一沉，立即就叫了御花園的宮人來盤問。

於是，等到蕭璟嵐陪著母親午歇起來，正坐在床上，被母親往頭上帶虎頭帽的時候，外面就來了宮人。

於是，沈輕稚就抱著小老虎出了門。

等來到慈和宮，沈輕稚才驚訝發現太后太妃和位殿下都在。

沈輕稚把小老虎放到地上，讓他拖著身後嘗嘗的老虎尾巴往祖母哪裡跑。

蕭璟嵐跑到位祖母面前，乖巧行了禮，然後才舉著自己的虎頭帽對太后道：“祖母，好看嗎？”

蘇瑤華笑得燕京都瞧不見了，她伸手捏了一下蕭璟嵐的臉頰，然後就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好看，我們八寶最好看了。”

蕭璟嵐就高興了，他餘光看向皇叔，見皇叔沖他眨了眨眼睛，依舊一臉茫然。

小孩子記性短，他甚至已經把日前的事給拋諸腦後。

沈輕稚也陪坐在邊上，笑道：“母后，母妃們，這是怎麼了？”

賢太妃便噼里啪啦把這個孩子做的事念叨了一遍，念叨完她還氣道：“這幾個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不知道挑遠一點的柿子摘，非要摘窗口那棵樹的，不知道那樹是專門用來賞景的？離窗口近的那一刻掛果最好看，本來就等著落了雪再去賞景，結果今日我們一去，就只剩下一棵光桿了。”

沈輕稚抿了抿嘴，好懸沒笑出聲來。

淑太妃也很生氣，她瞪了一眼已經十八歲的兒子，沉著臉說：“說吧，從閣樓摘柿子是誰的主意？”

於是，下意識的，在場個人齊刷刷看向了蕭璟嵐。

而蕭璟嵐坐在祖母懷裡，他忽閃著大眼睛，正無辜地仰著頭看他們：“啊？”

於是，賢太妃更生氣了：“你們還想把頑皮栽贓到你們小侄子身上？他才歲，歲！”

“他知道什麼？”

蕭成燦：“……”

蕭成燦低下了高貴的頭。

心裡想：他知道的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