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蕭璟嵐已經在上書房入學讀書了。
他是這二十年來入學最早的孩子, 剛一到上書房的時候,坐著椅子都夠不著書桌。
還好宮人貼心,給他墊了高墊子, 他才能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后,讓寫字帖的時候就能拿起筆寫字帖。
不過他雖然聰慧, 畢竟年紀小, 寫的字並不好看。
圓圓胖胖的,還寫得一比一劃, 很有些可愛。
太傅們原本一個比一個嚴肅, 尤其是教導柔佳公主和穆郡王的時候, 那隻能嚴厲管教,他們兩個才能勉強用心學習, 但到了蕭璟嵐這裡,太傅們突然發現輕鬆了許多。
原因無他, 這位大殿下太好學也太自律了。
沈輕稚都感嘆過自己兒子的用功程度,也正是因為他好學,才小小年紀就進了上書房, 因為作為父母, 沈輕稚和蕭成煜已經無法系統教授他課業了。
蕭璟嵐是個好苗子,也是大楚未來的希望, 有了這個領悟之後, 太傅們都興奮異常,五六名先生一起議論了將近五日,才給蕭璟嵐重新寫了課表,自從這個課表定了之後,蕭璟嵐能出去玩的時間便減少了。
而柔佳公主和蕭成燦也莫名輕鬆下來。
太傅們以前只能盯著他們兩個,現在多了一個更寶貝的, 簡直讓太傅欣喜若狂,立即就把重心放到了大侄子身上。
柔佳和蕭成燦偷著樂了好幾日,好不容易等到沐休,兩個人便一起拉著蕭璟嵐去了跑馬場。
蕭璟嵐年紀太小,還不會跑馬,但是他也有屬於自己的小馬駒,喂一喂草料豆餅,也是一種很好的遊玩。
蕭成燦也不能快騎,柔佳公主平日里瞧著不太著調,但這時候還是很注意的,她同另一個馬倌一左一右陪在蕭成燦身邊,一直都是慢悠悠騎馬溜達。
姐弟兩人很痛快在跑馬場轉了兩圈,直到玩開心了才回到馬廄里。
柔佳一回來就去看蕭璟嵐,見他正在跟小馬駒玩,看著也很高興的樣子,柔佳就放心了。
她頗有做姑姑的樣子,道:“還是八寶厲害,這麼辛苦上了十日課,居然一點都不吃力,晚上也不會熬夜做課業,白日里先生問什麼你都能答上,當真是天資聰穎,令人追趕不及。”
蕭成燦也從馬背上跳下來,使勁點頭:“是啊,我那天還看了,給八寶的課業可難了,有的我都不太會。”
柔佳:“……”
蕭璟嵐:“……”
柔佳氣急敗壞,她伸手在蕭成燦額頭上點了一下:“你自己笨是很光榮的事嗎?”
蕭成燦有點委屈:“我又沒有那麼笨,課業不及八寶有什麼好丟人的?我武藝好啊!”
穆郡王非常理直氣壯:“人不能十全十美,我武藝好,騎射一直都是優,摔跤、長拳和兵器都很厲害,沒有一門課業是良,還不夠嗎?”
他得意地對蕭璟嵐揚了揚下巴:“長姐你應該誇讚我的優點,不應該只看我的缺點,對不對八寶?”
蕭璟嵐在邊上笑得眼睛都彎起來,那張俊俏的小臉以為笑容,更添了幾分可愛。
這麼看上去,一點看不出他是皇長子,也看不出他在課堂上同太傅辯論時候的風範。
“四叔說得對,”蕭璟嵐溫言道,“小姑你應該誇獎四叔才是。”
柔佳瞥了一眼得意的蕭成燦,心裡忍不住嘆氣他傻,嘴上卻還是道:“是是是,你四叔最好了。”
叔侄幾人說著話,蕭成燦就又問蕭璟嵐:“八寶,你每天做那麼多課業,你不覺得辛苦嗎?也是我跟你小姑不爭氣啊,若是我們也一樣優秀,太傅就不會只盯著你一個人看了。”
柔佳公主張了張嘴,想要訓斥她連自己也編排進去了,可一想到自己那些良莠不齊的課業,柔佳最後還是忍住,閉上了嘴。
蕭璟嵐依舊笑容滿面。
他小大人似的道:“太傅們是關心我,才會給我那麼多課業,再說我大抵也是都能做完的,倒是不覺得如何吃力。”
蕭璟嵐這麼說著,甚至還為了叔叔和姑姑的面子補上了一句:“我唯一覺得吃力的就是武校課,我拉不開那麼重的弓,至今也不會騎馬,可能年末考評是成績不會好看。”
蕭璟嵐雖是安慰他們,卻也說的真心話。
上書房不會因為你年紀小就對你格外體恤,課業不好就是不好,該給優等時絕不壓成績,但若當真跟不上,那就一定不會給好評。
蕭成燦見他難得為成績憂心,不由拍著他的肩膀說:“八寶,你脾氣這麼好,我以前總覺得你更像長嫂,但現在看來,你還是更像皇兄。”
“四叔,”蕭璟嵐又笑起來,“這話可莫要讓父皇聽到。”
蕭成燦哆嗦了一下,他唉聲嘆氣道:“為啥只有咱們吃苦受累的,你看那些堂兄弟堂姐妹,都是天潢貴胄,他們就不用起早貪黑上課。”
蕭璟嵐眼睛一亮,他道:“如此說來,確實也是如此。”
蕭成燦沒想到自己無心一眼,竟是給了蕭璟嵐靈感,當日回了浩然齋后,蕭璟嵐自然先做課業。
這個時候父皇和母后都在忙,他也要先把課業寫完才行。
蕭璟嵐確實聰慧,也確實對課業接受良好,他學習能力非常強,幾乎進入上書房五日就已經適應,常人需要挑燈熬油的課業,他晚膳前就能寫完。
等到沈輕稚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正坐在書房的窗戶邊,埋頭奮筆疾書。
沈輕稚沒有打擾他,她今日出宮一整日,滿身灰塵,自先去洗漱更衣去了。
待到沈輕稚收拾好自己,這才去了書房。
蕭璟嵐耳朵很靈,他一瞬就聽到了母親的腳步聲,可他沒有立即就回頭張望。
他反而依舊坐在椅子上,先把手裡這份課業寫完,把手中的狼毫端正放好,又把課業用鎮紙壓住,這才跳下了椅子。
“母后,”蕭璟嵐對沈輕稚恭恭敬敬行禮,笑著說,“母后今日辛苦了。”
歲時還只能娘啊爹地喊,到了五歲上,他就能流暢喊父皇母后了。
沈輕稚拍了拍他的頭,忍不住在他臉上捏了一下,然後就笑了起來。
“你今日去喂馬了?”
蕭璟嵐先是一愣,隨即伸手,在自己頭頂摸了半天,才從髮髻上摸到一小節草料。
沈輕稚看他一臉無奈,又彎腰捏了一下他的臉:“等明年的,明年你再大一些,母后就教你騎馬,好不好?”
蕭璟嵐高興了,他一把握住母親的手,對她撒嬌:“母后一言為定。”
沈輕稚便笑道:“一言為定。”
母子兩個說了會兒話,沈輕稚又給他檢查了一便課業,便道:“好了,今日的課業若是都做完了,晚上就不要再學習,夜裡看書傷眼。”
蕭璟嵐就很聽話:“好,兒子聽母后的。”
沈輕稚就覺得更高興了。
她活了兩輩子,如今也就得這麼一個孩子,自然如珠似寶地疼寵著,當然蕭璟嵐也是個好孩子,宮中上下還無人不喜歡他。
就連前朝的那些老學究們都說不出他的壞話來,人人都誇他是未來棟樑之才。
作為母親,沈輕稚當然想看到孩子學有所成,人人敬仰,但她又捨不得兒子太辛苦。
他還小呢!
孩子的天性就是玩樂,就算蕭璟嵐背負的責任巨大,他也不能失去一個孩子應該有的童年。
沈輕稚希望他快快樂樂長大。
“八寶,不如晚上咱們去你祖母那裡,尋她一起打馬兒戲吧?好不好?”
蕭璟嵐應該是不會打馬兒戲的,但他能陪著一起玩一玩,幫著母親或者祖母摸牌,可以讓他遠離書本可課業,短暫地開心那麼一會兒。
沈輕稚一直以為兒子不會打牌,因為眾人都沒有教過他,但蕭璟嵐實際上早就學會了。
他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背牌。
以他的聰慧,這比四書五經簡單多了,根本不用費腦子。
蕭璟嵐也喜歡大馬兒戲,他覺得算牌很有趣,故而便乖巧點頭:“好,那兒子幫母后贏牌。”
沈輕稚心情極好,趁著蕭成煜還未回來,便領著兒子在花園裡撲蝴蝶,等到完善時分,才一起去了膳堂。
蕭成煜近來已經沒有早年間那麼忙碌了,四海之內皆是國事平順,蕭成炴和幾位堂弟年紀也漸長,蕭成煜從不擔心他們,很大方給了不少實差。
畢竟,這年頭腦子不好的人不多。
幫忙的人多了,蕭成煜自然就輕鬆許多,他如今已經可以早早回來用晚膳,用完晚上也不用就把自己釘在書房裡,隔差五都可以陪一陪妻子和母后。
就比如今日。
膳桌上,一家口其樂融融用晚膳。
他們自家吃飯,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破規矩,故而每日的晚膳就成了一家人交流感情,交換一日工作學習心得的最佳時間。
席間,蕭璟嵐先聽了母后今日的探訪女醫館和女學館的心得,又聽了父皇說了南方夏汛的防備,最後才輪到他開口。
蕭璟嵐簡單說了幾句,然後就很自然道:“下午時兒子聽四叔說,如今京中的宗室子弟已有不少長成,但京中除了各大書院,倒是沒有正經的宗室族學,兒子以為,即便是有,恐怕也不好管教堂兄弟和堂姐妹們。”
蕭成煜從不把蕭璟嵐當成小孩子,每當這時,他都聽得很認真。
故而聽了這話,他便很自然詢問兒子的想法:“八寶以為?”
蕭璟嵐說到這裡,沖父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父皇,兒子以為,不如選宗室各家的有為子弟入宮同兒臣等一起於上書房進學,”蕭璟嵐眼睛里慢慢都是期望,“這樣不僅能同堂親們熟悉起來,也不浪費太傅們的才學,更能為大楚增添人才。”
蕭璟嵐說到這裡,又靦腆一笑:“父皇以為呢?”
在他心裡卻想:到時候上書房十幾二十號人,太傅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專門盯著他一個人呢?
還是四叔聰明!
蕭璟嵐誇了一句蕭成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