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帶好, 給你份掙錢糊口的活兒, 永遠不乾賣命的事兒。”
方子母親一個人拉扯大三個男孩,老大緝毒警,老二武警,老三當了兵。
人過半百,老大老二兩個兒子都沒了,就剩方子一個獨苗。
一家子人,近乎都為了保家衛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當初因為他二哥的白事,方子臨時請了假回家陪母親,所以沒有參加那次潛入圍剿黑曼巴的行動。
所以最初的野狼突擊隊,就剩下計戍尋和方子兩個人了。
方子咬牙,他握緊了拳頭,切齒道:“當初我在部隊,個頭小,不讓進特戰隊,什麽行動都沒我的份,只能做後勤。”
“是您認可我把我從散兵隊裡帶出來的,我一輩子感恩。”
“但是,但是!”方子一想起那些短暫告別後就陰陽相隔的戰友們,他一個男子漢刷地就掉了眼淚:“我也想報仇!!他們是你的兵,更是我的兄弟!”
他回老家給二哥辦完了喪事,再一回部隊,自己的兄弟們就全都沒了,隊長也重傷昏迷。
野狼特戰隊一夜之間全軍覆沒。
這些年,方子所忍受的仇恨和精神上的折磨,不比計戍尋少。
“有我呢。”計戍尋忽然開口。
方子抬起含著點淚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隊長。
他好似和當年最盛氣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即便是遭受過非人的待遇,如今卻依舊挺直了後背,無懼無畏,告訴他:“還他媽有我呢。”
“我父母已經不在了,計家不需要我,應櫻也…被我氣走了。”計戍尋握住兄弟的肩膀,使勁,“我就是隨時死了都沒有任何顧慮。”
“你大哥你二哥,一輩子為了人民安康。”他搖晃了幾下方子的肩膀,提醒他:“但是你別忘了,你回頭看看。”
“媽還在家裡等你孝順呢。”
方子抬起胳膊,不停地蹭著自己流淚的眼睛,發出憋忍抽泣的聲音。
“這份仇,交給我和其他弟兄。”計戍尋勸他,“你在後面做好所有情報工作,我們的命,就都交給你了。”
“行不行!”
不再急於擦眼淚,方子瞬間站直軍姿,面向他,留著熱淚行注目禮:“行!”
方子在前面走,計戍尋在後面,離開之前。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鐵椅旁邊茂盛的木槿花。
意味深長,又頗為不舍的一眼。
*
應櫻回到柳苑的時候,正好母親已經做好了晚飯。
她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想辦法讓自己的眼睛顯得不那麽腫脹。
“快吃飯吧。”賀琴把飯菜端上桌,給她盛了碗米飯。
應櫻點點頭,有氣無力地坐下,盯著眼前飄著香的炒菜。
母親端著碗正吃著,可她卻怎麽都尋不著一點食欲。
應櫻低著頭,眼瞳發散,計戍尋站在她面前沉默的那張臉,在腦海裡揮散不去。
再一轉,轉到他和那千金小姐站在一塊相視而笑的畫面。
她住在計家七年。
不管別人怎麽看低她,輕賤她,她堅信只要自己自信堅強,就足夠抵禦那些無所謂的閑言碎語。
可是就當她看著他們站在一起,在富麗堂皇下成雙成對。
當她一句句質問他,他卻始終保持沉默,閉口不言時。
腳下的陰影讓她第一次看清,在某種意義上,她永遠走不進他的世界。
她只是那個躲在角落裡望著他的塵埃角色。
應櫻雙手撐在自己膝蓋上,卻怎麽也捱不住雙臂至雙手的顫抖。
她眼圈酸澀,醞釀很久,艱難開口:“媽。”
我想離開計家了。
讓我走吧。
賀琴聽見女兒這哭腔滿滿的語氣,她平靜地放下碗筷,遞給女兒一張紙巾,“待會兒跟我去老爺子那裡說上幾句感謝話。”
應櫻擦乾眼淚,有些不解。
“媽媽已經辭職了。”賀琴告訴她,而後,對女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媽媽都知道了,咱們走。”
“我不能為了一份工資,就讓我的女兒天天受委屈。”
“咱們走。”賀琴坐過去,用手給女兒擦眼淚,“只要咱娘倆相依為命,去哪不也是照樣過。”
應櫻終於憋不住,抱住母親在她懷裡放聲大哭。
*
隔天晚上,計戍尋回到計家。
他帶著一身疲憊,上了二樓。
他在父母臥室裡待了很久,計戍尋坐在母親的鋼琴前,手裡握著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想了很多,最終,有些慚愧地自嘲一聲。
隨時都可能沒有明天的人,談什麽妄想。
椿院別墅裡一片寂靜,他回到三樓臥室,開了燈,將外套隨手扔到床上。
外套被丟到床上,房間裡忽然響起一聲弱弱的貓叫。
計戍尋回頭,挑眉,一步步走上前,將外套從床上挑起來。
懶洋洋躺在床上,叫聲不滿的小橘貓映入他眼簾。
蛋撻似乎在他床上睡了很久,翻著小肚皮,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計戍尋坐在床邊,盯著這小玩意,忽然回想起小姑娘被他關在臥室裡,本以為她會害怕,結果發現睡得又香又舒服的那天。
他伸出手指,將剛剛坐起身的小貓又戳翻在被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