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難得話多起來,一直在說。
周憬琛身上穿著皮甲,腰間掛了把刀,側耳聽余氏說當日驚險的情形。
在葉嘉面前不曾表現,實則這幾日余氏在後怕。兒子回來她仿佛有了主心骨,將心中的恐懼表露出來。周憬琛一邊聽一邊多看了幾眼在井邊給死雞放血的葉嘉,他難得從外頭回來嘉娘怎地也不表現得親近些?就這般冷淡?
眼睛瞥著那邊,嘴裡卻在輕聲地安撫受驚的母親。
葉嘉可沒心思猜他的想法,她如今滿腦子都是炸雞烤雞大盤雞,要不是沒有辣椒她還想吃辣子雞丁。
……
底層兵卒沒有命令,不得離開軍營。周憬琛這次能回來李北鎮,自然費了不少心思的。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一些彎彎道兒不足為外人道。李北鎮被襲擊的事情是次日傳到駐地的。當時駐地的校尉帶著一幫人在北邊的山裡挖掘東西,聽到消息並沒有太當回事。
後來聽說這次馬匪進村,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死於非命,李北鎮被襲擊這事兒才被重視起來。不過即便事態嚴重,上面也沒有立即派兵,反而因這件事跟西邊營地的牛校尉發生了一次衝突。兩人在於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命的重責上互相推諉,誰都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疏忽。
說到這個,就要說一說這邊的軍防。
事實上,東鄉鎮其實是有兩個駐地點的。一個在靠北的郊外,也就是周憬琛入伍的營地。所謂的北營。另一個在李北鎮和東鄉鎮的交界處,為了方便出兵設在兩個鎮子之間。也就是所謂的西營。這兩處分別由兩個校尉管著。北營的校尉姓沈,西營的校尉姓牛。
兩人隸屬於一個姓楊的將領,本屬於同級。但由於都派到西北邊防來戍守,且職權分配不清,遇事兒時常會互相推脫甩手不管。若非這次馬匪被程家人打退,上頭收到消息說要派人下來查探情況。兩人都怕背責才急忙派兵過來探查,企圖把鍋甩到對方頭上去。怕是今兒他還回不來李北鎮。
這也是這兩日那麽多兵卒下到村子探查的由來。
這裡頭的事兒,自然不便於多說。周憬琛鄭重地為孫老漢的對自家兩個女人的幫襯道謝,多虧他,她們才能亂時及時從鎮上全身而退。
“哪裡那裡,當時的情況,東西都已經搬上車。我只是按照平常那般送人回村子。”孫老漢擺擺手忙說應該的應該的,“再說,平日裡受了許多周家的恩惠,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雙方又客氣了幾句,就進了屋子。
孫老漢佝僂著身子,跟周憬琛說話的態度頗有些謙卑。不知為何,周家這個小子給孫老漢一種拎緊頭皮的壓迫感。即便見過他不少次,每回在周憬琛面前都表現得十分拘謹。
周憬琛似是注意到他的窘迫,正準備開口請孫老漢回屋坐下。忽然一道嗓音幽幽地從井邊傳來:“相公,你要去哪兒?”
周憬琛扭過頭:“嗯?”
“你過來一下。”說著,葉嘉把死雞丟到盆裡,朝他招招手。
周憬琛愣了下,聽話地走過來。
葉嘉的目光緩緩下移,漫不經心地落到他的褲腿上,然後一邊的眉頭揚了起來。
周憬琛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點點小東西還死死咬著他的褲腿。那拚命扭動的樣子,葉嘉都怕它把小脖子給擰斷。她嘴角忽然勾起來,笑得有點促狹:“你預備帶著咱的兒去哪兒?”
周憬琛:“……”
……咱的兒。好久沒聽到這三個字。再次聽到還是讓人忍不住虎軀一震。
小家夥凶相畢露,牙齒還不夠鋒利,沒有咬穿他的褲子。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即使年紀還不大,但那股骨子裡的凶勁兒半點不慫:“嗷嗚嗷嗚~”
周憬琛微微彎下腰,兩根手指捏住了點點的後勃頸一塊肉。瘋狂撕咬他褲腿的小家夥被迫松了口。周憬琛把小東西提起來,放到一邊。笑起來:“不錯,這小東西你養得挺……”
話沒說完,那小東西嗖地一聲又衝過來,嗷嗚一口咬住他另一條褲腿撕扯。周憬琛:“……凶的?”
日子久了,點點已經忘了周憬琛的氣味兒。
“那沒辦法,它要是不凶點兒,再遇上什麽歹人可護不住我跟娘。”葉嘉走過來把小家夥拎起來抱懷裡。小家夥聞到葉嘉的氣味兒頓時安靜了很多。但趴在葉嘉的懷裡盯著周憬琛的目光依舊蓄勢待發。那凶殘的小模樣,仿佛恨不得將突然闖進家的陌生人給咬斷脖子。
“我是歹人?”
他忽然冒出這一句,葉嘉冷不丁給逗笑了:“可不就是?”
周憬琛低頭看了眼葉嘉懷裡嗚嗚朝他齜牙的‘狗兒子’,哭笑不得又莫名有幾分憋。頓了頓,他到底沒忍住嘀咕了一句:“……我是你爹,你個蠢狗!”
葉嘉:“……”
第34章
周憬琛回來後許多事情就更好說了。
葉嘉剛將飯菜做好,正好為確定家中情況匆匆趕回周憬琛不曾用過飯,便坐下一道用飯。飯桌上葉嘉就把舉家搬遷的決定說了。若要搬遷,自然說明緣由。葉嘉便將自己對馬匪報復的猜測和擔憂一一闡明。因著搬遷定然要用上孫老漢的牛車,說話自然不避他。
“嘉娘擔心的不無道理,確實應該早做打算。”
事實上,周憬琛這次匆匆偷跑回來就是為了勸說家裡人搬離。那群馬匪並非可能會報復,而是一定會報復。這裡頭的事情不便與人多說。周憬琛眼瞼低垂,忽地瞥了一眼葉嘉,好似沒料到葉嘉會這樣敏銳頗有些意外。葉嘉被他盯得奇怪,也抬眸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