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看了她許久,葉五妹也嗡嗡地給葉嘉說了實在話:“這個時候外頭那麽亂我不敢搬出去,我怕死。就想在周家住下來。姐,我不會白吃白住的,我會給你乾活的。”
“往後怎麽說?”
葉五妹咬了咬嘴唇:“我是自己趁亂來投奔你的,不是你帶我走的。姐,你放心。”
她話都這麽說了,葉嘉也沒勉強。
這一夜,葉五妹就睡在那孩子旁邊,給那孩子擦了一晚上身子。到了四更天那孩子才總算是不燒了。次日天還沒亮呢,葉五妹頂著烏黑的眼膛才進屋小聲地喚葉嘉:“姐,那孩子醒了。”
這孩子一條命救下來了。
孫老漢天蒙蒙亮的時候爬起來的。人在屋外頭站著,不敢進屋。畢竟這一屋子都是女子,他一個男子哪裡好天不亮進進出出。自然是在屋外頭站著,此時聽到葉五妹說孩子醒了頓時喜極而泣。在屋子外頭轉了好幾圈,不知該怎麽報答,就不停地流淚。
葉嘉一大早起身出來,孫老漢踟躕了許久,當著周家人的面兒想把牛抵給周家。
“這哪能要你的牛?再說看大夫抓藥也沒花那麽多銀子……”生病抓藥確實花了不少,但這年頭牛可是金貴東西。一頭牛能值個六七兩。加上車,少不得值個八兩銀子。
“東家,不光是抓藥的事兒。張家橋老兒往後不回去了,今兒來投奔東家一家子,知道是為難你們。老兒沒有別的本事。對這附近一代熟得很,年輕時候當兵到處走,都認得。雖說太重的活兒,只能做點粗活。但多少有點用處的。”
話雖如此,孫老漢很有自知之明。葉嘉沒叫他跟兩個孫兒簽好身契就收留了他們,當真是頂頂好心的人。畢竟一旦收留了他們一家子,往後他們一家子的吃喝都是周家的。就算他能幫周家乾點粗活又能頂幾個錢?一頭牛和一輛牛車抵進去都是他在佔人家便宜了。
葉嘉昨兒救人心切,沒想那麽多。此時聽他這麽一提,自然也想起這事兒。
確實,孫老漢雖說五十六七歲在她看來不算特別大年紀,但古時候已算是高壽。這個年紀出去做工都沒人願意要。他的兩個孫子一個六歲一個四歲,都不是能給人搭把手乾活的年紀。除非這倆孩子簽賣身契,不然誰真的樂意白養孩子。
“東家若是答應了,我祖孫三人今兒就簽了身契。”葉嘉沒提,孫老漢到底臉皮薄。昨兒他為了求救把話說成那樣,跟強賣也沒差了。事實上,周家的情況也不適合養仆人,是他祖孫厚臉皮強巴上來。
葉嘉沒說話,看了一眼余氏,余氏其實早提過買仆役。倒是沒意見。似乎發覺葉嘉不好張這個口,她剛想出面當這個惡人。葉嘉琢磨了半晌,開口給她打斷了:“罷了,也不必簽這個身契。若是你覺得過意不去,咱寫個字據,叫這倆孩子長大了都給周家做十年事。”
余氏一愣,葉嘉的話已經說出去。
孫老漢沒想到葉嘉不要他們的身契,頓時有些懵。等聽到葉嘉只要他兩孫子給周家做十年事,驚喜之余更是感激涕零。他也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就是跪下來要給葉嘉磕頭。
葉嘉哪裡受得了旁人這樣磕頭?頓時攔了他:“若是說定了,我就寫個契書。”
雖說這年頭的人重諾守信,但葉嘉還是更相信白紙黑字。葉嘉這麽做自己安心,孫老漢也心安。她去屋裡將昨兒剛用過的筆墨紙硯拿出來,順手就寫了三張契書。孫老漢是不認字兒的,不過葉嘉還是邊寫邊讀給他聽。一式兩份地寫了三張。都拿給他看了。
孫老漢信任葉嘉,照著葉嘉方才說的地方很乾脆地就按了手印。兩個孫子的也給按了,這往後他在周家住下就安心了:“東家,往後有活兒就指使我做便是了。”
“往後自然有的你忙的,此時不急,你們先去歇息。”正好後院的空地想翻出來,葉嘉跟余氏都沒那把子力氣。正琢磨著慢慢翻還是花錢雇人,如今倒是不必了。交給孫老漢。
這兩日暫時沒活兒要做,葉嘉還在摸東鄉鎮的買賣和市場。看他那樣子便讓他回去再睡會兒。孫老漢聽她說的直接,也確實累得慌,當真回去睡下了。
余氏想了想,把葉嘉拉到一邊。交情是交情,但這簽不簽身契就是另一回事。
“不好簽身契的。”葉嘉歎了口氣,她如何不明白交情是交情,“相公在兵營裡。孫家那個玉山是相公同僚。前些日子我聽那哨兵喊孫家那個小子已經是帳頭。他才入伍一個多月就成了帳頭,鐵定是個能打的。咱在家裡買了孫玉山的親爹親侄子,相公那邊怕是不好弄了。”
葉嘉這麽一點,余氏才想起來孫老漢的小兒子往日來家裡吃過飯。那個叫孫玉山的瘦小子,兒子似乎還挺看重的。她拍了下額頭,忙說自己忙糊塗了。
話說到這,葉嘉又要去東街去。
余氏昨兒一天在家等著,自己嚇自己,嚇了個半死。此時怎麽說都不放心她一人去。葉嘉只能明說:“娘,這兩日必須得花功夫將東鄉鎮的情況摸清楚。不然坐吃山空的,咱一家子也熬不下去。”
余氏哪裡不明白,但還是不放心:“我跟你一道過去。”
他們起來的早,這會兒天色才蒙蒙亮。葉嘉盯著葉五妹看了許久,葉五妹其實也想跟去街上。但是余氏若是去的話,家裡就沒人。她挺知情識趣的,“姐,我在家裡看著蕤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