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也不是危言聳聽。沈海雖說貪,下手黑,但要這些親信為他賣命,多少手指頭縫裡會漏點兒東西下來。否則沒好處誰願意給他做事?再說能叫人不背叛,手裡少不了有這些人的把柄。
換句話說,沈海若是倒了,大家都得玩完。
林芝蘭人在西營這消息一傳過來,慌得不只是沈海,下面那些手腳不乾淨的人心裡多少有些憂懼。此時沈海把話撂下了,其他人自然就得想法子。
有人提議暗地裡下黑手,將西營這些年做的汙糟事兒全捅出去。只是話才說出口就被旁人給否了,他們捏的西營的把柄,西營那邊也少不了北營的黑料。一旦他們這邊敢捅開,那邊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屆時一旦行將差錯,別說兩邊爭出一個高低,怕是直接兩敗俱傷。
西北這邊什麽都缺,就是將領不缺。像沈海牛不群這樣的七品校尉一拎一大把。若是真出了什麽意外,上頭把這個上位的資格給收上去,直接派個人過來,那他們才是真的完了。
又有人提議投其所好,不知誰打聽到林芝蘭有一個好美色的毛病。
若想籠絡人,自然是給姓林的送美人。可這頂頂美貌的女子又哪裡是那般好尋的。東鄉鎮這麽大塊地界,窮鄉僻壤的能養出什麽貌美的女子?除非去外頭找。有人倒是提起,近來東街來了一對做買賣的姐妹花。膚白如玉,身段窈窕,生得那叫一個貌美如花。
這話一落地,角落裡的周憬琛低垂的眼簾緩緩抬起。鴉羽似的眼睫下眸色陰沉。
頓了頓,旁邊有人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聽聞那女子已有夫婿。這送美人要麽別送,要送就送最鮮嫩的,有夫婿的婦人送過去怕是不大好。聽說那林芝蘭是漢人,這方面興許有忌諱。”
周憬琛與柳沅對視一眼,柳沅無聲地挑了挑眉。
“林芝蘭確實是漢人,冀州那邊過來的讀書人,最是看重女子貞潔。”有人一聽這話就想起來林芝蘭的來歷。他們此時是要集思廣益,有什麽消息自然不能藏著掖著。
話音一落,不知誰開口說了句:“林芝蘭若是看重女子貞潔,這送美人便不是結緣是結仇了。”
提議那人張了張口,頓時又都沒了章程。
爭執來爭執去就沒個結果。沈海氣得指著他們鼻子臭罵:“一幫廢物點心!脖子上掛個腦袋是裝飾麽!”
廢物點心們只能縮著腦袋挨罵,周憬琛與柳沅眼觀鼻鼻觀心地在後面聽著。好在沈海也不需要兩人跳出來指手畫腳。把人叫上只是為彰顯看重。另一方面也是拉人上船,用實際行動告訴兩人他們北營是一條船上的。別因剿匪一事心存芥蒂給他惹出么蛾子。
“除了這些法子就沒別的法子了?就沒有別的法子?”沈海捏著手指哢哢地響,若非投鼠忌器,他恨不得找人連夜把牛不群給做了,“既然要送美人,你們還不給老子趕緊去搜羅?!”
沈海嫌棄地擺擺手讓所有人都滾,簾子一放下來又是一陣瓷器落地的聲音。
出了營帳,眾人都沉著臉匆匆離去。
周憬琛如今單獨一個營帳,就在營地軍官營帳區域最靠外圍的地方。周憬琛放下腰間佩劍臉色漸漸變得陰沉。他盯著一處微微眯起了眼睛,須臾,起身去了孫玉山的營帳。
午後,孫玉山便出了營地。
底層兵卒不能輕易出入營地,旗頭以上的軍官卻不受限制。他一個人避開耳目去了東街。先是在西街的熟食店吃了一頓牛肉,而後在街上亂走,回營之前在一個算命先生的攤位前算了一卦。孫玉山在算命攤子上抬手敲了兩下,而後拎著一壇子酒施施然回營地。
兩日一過,傳言就變了味道。先前沒有壓下去的流言越來越說的有鼻子有眼。
原本都在傳駐地的高官與馬匪勾結,如今變成了北營有高官勾結馬匪收受賄賂殘害百姓。這般指名道姓的傳言叫沈海哪裡還睡得著?
這流言蜚語說的,就差指著他的鼻子說是他了!
沈海氣得要命,連夜召集部下親信去查。
東鄉鎮才多大?有點什動靜就能查出來。何況沈海一直派人盯著牛不群,有點風吹草動就立即收到消息。這裡頭果然有牛不群的手筆,沈海氣得差點沒提刀砍了牛不群。
當下便下令,非得給西營一個教訓不可:“他不仁我不義,牛不群為了上位不擇手段,老子怕他個屁!”沈海氣得要命,虧他還估計大局沒有捅穿西營做的那些事。牛不群這狗東西不做人,把他當傻子耍!
“他膽敢把髒水全潑到老子頭上,那就別怪老子下手無情!”
沈海這邊也立即反口咬回去。
事實上,周憬琛那日搜過氈包,確實搜到了不少東西。除了沈海與蘇甘往來的信件,還有一本帳簿。這些年蘇甘搶來的財物來去都是有一本帳的,帳簿上出現都是這些年來送出去錢的人。
其中就有牛不群。
其實這般事情細細想來也能理解,西營相比北營更具有地理優勢。西營位置靠前,處在李北鎮與東鄉鎮之間。離得張家橋就只有不到十裡路。張家橋被屠當夜,西營一點動靜沒有。這個事情一旦被拎出來,西營的冷眼旁觀無論用何種理由都搪塞不過去。
兩村被屠案要不是西營和北營聯手捂著,早就要翻天了。牛不群作為西營的長官,首當其衝就要受到重責。沈海想反擊牛不群就更簡單,將這件事捅出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