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氣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葉嘉又從瓶子裡勾了一點出來:“轉過來,那邊臉。”
周憬琛不知為何胸腔裡那顆心臟仿佛被什麽東西捏住了,一種酸酸軟軟的奇怪滋味兒。他眼睫顫了顫,輕輕偏過臉,葉嘉伸手夠了夠……真的是,這人到底多高啊!
“你彎下腰來點,我不好弄!”
周憬琛特別溫順地俯下身,湊的很近。呼吸輕輕噴在葉嘉的肩頸處,葉嘉的耳朵沒忍住有點發熱。她忍了忍,沒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來。故意板著臉,一手掐住這人的下巴,輕輕捏著,一手無名指指腹打圈兒給他揉開。期間周憬琛都是一幅任人施為的樣子。
葉嘉:“……”乖順的讓人心癢癢。
看抹的差不多,葉嘉才把藥膏子遞給他。眼睛盯著他長凍瘡的那隻手,下巴昂了昂。努力掩藏自己的癖好道:“手,自己抹吧。”
周憬琛眼眸微閃,目光從她臉上轉悠了一圈,伸手接過藥膏。
修長的手指骨節處竟然凍得有點粉紅。他捏著瓶塞輕輕一拔,學著葉嘉的小動作用小拇指勾了點藥膏子抹在手背上:“這東西真的有用麽?”
“有沒有用,明日再看。”葉嘉沒長凍瘡她不知道,反正總比什麽都不塗好。
周憬琛也沒說話,默默地擦了那隻手,將剩下的藥膏子抹勻。他這人是將世家公子的文雅刻在了骨子裡,一舉一動都十分好看。周憬琛看似在抹手,其實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葉嘉。眼尖地發現葉嘉從方才開始目光就沒離開過他的手。他眉頭微微動了下,不動聲色把藥膏子又放回了原位。
再回來,掀開被褥躺倒在了葉嘉的身邊。
葉嘉的帳其實也算的差不多,正準備收拾,扭頭看他側躺在她旁邊正睜大了眼睛看她。烏發如瀑,旖旎地鋪滿半張炕,神情冷清中透著一股理直氣壯,偏生又無聲惑人。
周憬琛先聲奪人:“怎麽了?”
“……沒,你擋著我下去了。”忽然有點不習慣,葉嘉覺得自己的操守漸漸逼近底線,好怕自己會色令智昏。
周憬琛:“……”
一夜無話。
難得周憬琛沒被人折騰醒,許是這段時日在外太累,到了自家嗅著葉嘉身上熟悉的氣息令他安心。這一整夜周憬琛都沒有睜過眼。次日亦是睡到日曬三竿,家裡無一人喚他起身。
等他換好了衣裳梳洗好出來,堂屋裡幾個人早已捧著碗在喝粥。
“娘。”周憬琛喚了一聲。
“噗咳咳咳……”余氏雖說知道兒子昨夜回來的,但太晚了母子倆也沒說話,更沒瞧清楚人。自然是不知周憬琛弄成這幅模樣。瞥見他臉上的有些紅的凍瘡,她當下就訝異了一聲:“我說允安啊,你這臉怎麽弄成這樣了!在外再忙也得注意防寒啊,瞧你這臉……多埋汰啊!”
周憬琛:“……”
真的是親兒子,一般人,余氏都不會這麽說話。
周憬琛下意識地將目光挪到余氏對面的葉嘉身上。一大早起來喝粥的人,這邊就余氏葉嘉和葉五妹。葉四妹因為阿玖的事兒,有些不好意思過來。葉嘉正拿筷子去夾餅,就普通的蔥油餅。葉五妹烙的,舍得擱料擱油味道自然是很香。
他目光掃過來的時候,葉嘉默默地避開了。
周憬琛的眼睛危險地眯了一下。
原本周憬琛以為葉嘉是故意逗他,他心知葉嘉的性子促狹,尤其愛捉弄他。昨夜說他臉毀了變醜了是故意調侃,誰知道接下來他發現——每次他看她的時候這丫頭都一副不想看他臉的樣子!周憬琛心中覺得此舉十分好笑,心道他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決計不可能為這點小事憋悶。
但事實就是,他氣死了,一口氣堵胸口,又氣又委屈。他胸腔裡這顆刀槍不入的鐵石心腸沒能堅持住,破碎了。
不想看到他就算了,他走還不行麽!
想想又氣自己越活越回去,竟真的為這點事兒嘔心。但,葉嘉這女人怎麽就這麽現實!扭頭回了屋裡。瞥見梳妝台上放著一把小鏡子,他拿起來左右照了照。臉上的凍瘡確實有些難看,但昨夜葉嘉給他抹的藥膏子好似有點效果。起先破皮的地方長合了,就是有點腫。
……不然再抹抹看那膏子?
周憬琛不能在家歇,手頭還有好些事要忙。李北鎮那邊的戰事暫時是控制住了。烏古斯還在那邊守著每回來。他在家待了兩日已經是極限,第三日一早,拎著那個箱子就又回了營地。
余氏當時人在院子裡掃雪,見他拎著個箱子就問了一句:“那裡頭什麽東西?”
周憬琛笑了笑:“沒什麽東西,駐地的。”
余氏瞧著箱子的大小,也就一尺長一尺高一尺寬的樣子。這麽大的箱子能裝什麽?寒瓜麽?心裡正奇怪呢,看到兒子從雪地裡走過,那箱子的縫隙漏了點東西下來。紅紅的,落到地上就是一個坑。她走過去瞥了一眼,頓時心裡一咯噔。
像是血,總不能裡頭裝著人頭吧?趕緊把這念頭甩開,她忙放下掃帚進屋去。
阿玖在屋子裡憋了好些日子,有些待不住了。特意尋了個家裡閑的日子,過來找了葉嘉說話。
自打他十三歲起,每年冬日都是要跑外面許多躺做皮毛生意的。做的習慣了,到了季節就想多弄點兒。但這日子越來越靠近年關,又惦記著葉嘉這邊的生意就沒動靜。這不想著葉嘉最近手頭是不是有生意要給他跑,過來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