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像是中原的樣式。
不過帝京城裡並不嚴格規定民居的建造樣式,故而顧景星只看了一眼,並不關切。
一行人正欲打馬而奔時,由北方忽有一隊輕騎風馳電掣而來,為首一人躍下馬,屈膝拱手道:“皇太子殿下方才出了神武門,看方向是往陡山門街去,只有太子諸率六人護衛在側。”
倘或是往陡山門街去,那一定也是得知了公主在外吃酒不回宮的消息,才去的吧。
顧景星身為步軍統領,既得知道了儲君出宮的消息,陡山門街又是在他戍守的北城范圍內,那便是一定要前去護衛的,這便打馬呼嘯而去。
待煙塵散盡,麗正門大街一側那棟小樓的一樓金鋪卻忽得開了門,一個清影閃了出來,往前方張望了半天,旋即後巷裡有人牽出了馬,這抹清影動作嫻熟地翻身上了馬,腳上夾了夾馬肚子,那馬兒便揚起了馬蹄,嘶鳴一聲,一頭扎進了茫茫的夜色裡。
她去的快又急,倒把後頭的老嫗給忘了,直拍著大腿想喊又不敢大聲,急的直跺腳。
“快,趕緊跟上郡主去,這孩子,魯莽慣了的,聽了一耳朵便往陡山門街去,驟然而見的,萬一人孩子不認你,有你哭的。”
那一頭抖山門街的酒家,依著小山而建,門前吊了兩盞轉鷺燈,上頭畫著清荷小魚、小橋蓮塘,鳳一吹那上頭的小魚就轉個不停,很是逗趣。
燈下擺了一張小酒桌,桌上果然擺了四樣下酒菜,一壺九醞春,兩個半大孩子兩邊兒對坐,女孩兒嬌美無儔,少年俊眉深目,神情略顯拘謹,隻認真聽著眼前女孩兒說話,時不時露出笑容,倒是個十分俊朗的少年郎。
從半山處向下看,便是這幅情景,看上去倒是很愜意的畫面,可看畫的人卻眉頭緊鎖,十二萬分的不稱呼意。
“回去奏明聖上,公主在陡山門街吃酒,叫他不必操心,早些安置。”
護衛領命而去,江步寰卻仍是不高興。
晚間剛散席,雪兔便急匆匆地拿了祖母的懿旨往宮外去,他問清楚是要為那位知交好友送行,倒也放下了心,只是到了二更,妹妹還不回來,父皇冷著一張臉,他心下也著急,這便派護衛去找的同時,又去尋了雲遮姑姑來問。
雲遮乃是當年母后身邊最為親密的人,不僅僅只是婢女,還是一道兒長起來的密友,母后薨逝後,江步寰與乘月更視她為親姨母一般,此時想了解妹妹近來的事,只有問她最為可靠。
雲遮自是不隱瞞,隻將顧景星從北境回來後,同公主之間原本生了些許情愫,正是最完滿的時候,顧景星卻不知因何,對公主避之不及,忽然冷淡下來的事,同太子殿下和盤托出,直聽得江步寰險些捏碎了手中杯盞。
江步寰同顧景星年紀差的不多,五六年前也常與他在宮城中見面,知道他不僅習武也在學習兵法,皇太子便也常常會與他過上幾招。
“他在慶州大捷中立下首功,原以為他是個坦坦蕩蕩的英雄兒郎,未曾想竟如此對雪兔。”
江步寰眉頭緊鎖,正欲走開些,免得被自家妹子發現自己在偷窺,只是身後卻響起了颯踏的馬蹄聲,須臾之後,有清朗之音響起,喚了一聲殿下。
太子不用回頭,也知來人是誰,他冷笑一聲,舉起了拳頭,一個旋身砸過去,眼前那人卻一個側身,動作迅捷的躲開來。
顧景星醉心武學陣法、兵法對戰,尋常人很難近身,太子殿下饒是會些武術,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顧景星,今晚不管尊卑,孤同你好好打一場,只是因為……”江步寰頓了頓,望住了顧景星那張夜色下尤顯英俊的臉,“孤不僅是大梁的儲君,還是雪兔的哥哥。”
顧景星並不意外,隻稱了一聲是,看在江步寰眼裡益發火冒三丈,旋即屏退了身邊人,撲身而上,同顧景星纏鬥在一起。
與太子殿下打鬥屬實是件難事,他是儲君,又是雪兔的哥哥,平日裡身邊的護衛沒有一萬也有三百,哪裡用得著太子殿下親自動手,不過有一身用以防身的太/祖三十二勢長拳,同五歲便苦練武術的顧景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顧景星面對太子殿下的攻勢,皆以虛招躲過,江步寰哪裡瞧不穿,愈發著惱,揪住了顧景星的衣領,挨近了他的眼前,怒目而視:“顧景星,我先以為你是個敢作敢當的好兒郎,今日才知你竟是個水性楊花之人。”
江步寰怒極反笑,反手指了那山旁酒家,“我妹妹乃是天下頂頂純善,你為何要這般傷害與她!”
縱是泥胎菩薩,面對此時情狀也無可再忍,顧景星毫不畏懼地看向江步寰,眼中怒火更勝。
“臣萬萬不敢傷害公主之純善,也正是因此,而不願尚主。臣不日便會奔赴邊境,少則三年五年,多則數十年,幸則馬革裹屍,不幸則屍骨無存,公主願意做這樣的春閨夢裡人,殿下可願?陛下可願?”
他眸色益發沉沉,說到這裡時深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望住了江步寰的眼睛。
“臣不願。”
太子的眼睛裡的震驚一閃而過,他乃是大梁的儲君,細聽之下隻覺動容,手上卻不受控制,一個拳頭砸在了顧景星的面上。
在松懈之時受此重擊,顧景星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穩住,再抬起頭,嘴角滲出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