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衝自是願意衝鋒陷陣,只是有公主在,帝京城又有他牽掛之人,隻笑道:“末將還要回京複命,為盼大將軍旗開得勝!”
孟貴與以軍禮相贈,就此別過,乘月在隊列中往那綿延不絕的大軍裡看,忽覺出幾分欣慰來——這下東路軍被圍的困局該解開了,顧景星也會高興點吧。
無緣無故又想到他,令乘月有些心情低沉,他們的軍隊又行了一個白日,終於在夜色降臨時入了寧武關。
沒有天子之號令,鉞戎軍不可擅入關內,張垂恕便同公主作了別,他是個感性之人,臨行時一步三回頭,看見公主小小的身影在送他,難免紅了眼眶,暗暗起誓,在鉞戎過了年之後,他要再回帝京城去。
寧武關的官驛不算舒坦,但到底是個溫寧的地方,乘月卸下了穿戴了兩晝夜的盔甲,好好地沐浴更衣,又由著阿詩為自己磨破的大腿內側上了藥,這才困頓著睡下。
因著太過勞累的緣故,乘月這一睡便險些睡了兩個晝夜,第三日醒來時,看著窗外的煙霧,完全分不清是清晨還是暮降。
她正望著窗子發懵,忽聽得門外有林淵衝急切切的聲音響起。
乘月揉了揉眼睛喚他進來,林淵衝這一時也顧不得禮儀,隻急道:“孟大將軍與西路軍六萬人匯合,在土剌河、大寧城、長興嶺大勝,全殲莽賊七萬余人,其後在長興嶺搜尋東路軍,整整一晝夜,都沒有搜尋到靖國公的下落,便有人妄自斷定國公爺已殉國,不想再搜了……”
這個消息讓乘月登時醒了,她瞪大了眼睛,遲疑道:“長興嶺這麽大,一晝夜能搜到什麽?說不得國公退守到某一個山腹,還不知外頭的情形呢。”
她說是這麽說,可看到林淵衝面上的憂色,不免心裡砰砰亂跳。
“那顧景星呢?可有他的消息?”
“顧世子領了兩千精銳,在莽古哈敗退藏身的沙河堡活捉了魏王,其後聽聞搜尋不到國公爺的下落,便進了長興嶺搜尋。”
乘月站起身,無意識地在房中走來走去。
如今已將莽賊趕出了北境,拉鋸對抗幾十年的戰爭終於告一段落,雖大梁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到底是勝利了。
靖國公浴血奮戰二十年,不能在這個當口出事,白嬢嬢還等著他呢……
想到白嬢嬢,乘月心裡一痛,不自覺地為她難受起來。
她坐在房中想了好久,到末了做了決定,將林淵衝喚來,認真道:“我要去長興嶺。有我在,他們搜尋國公會更盡心,絕不敢輕言放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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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暖月溫酒(上)(二更)
天光墟影下有一處臨時搭建的大帳, 撫遠大將軍孟貴與正由著親隨為他的傷處換藥。
他是青州人,體型尤為健碩,又因善用奇兵而著稱, 二十多年前,他曾與靖國公顧長夙一同在北境界戍守, 大大小小的戰役打過不少, 其後被調往魯東南戍守海域, 將盤旋沿海多年、搶奪漁民的倭賊打得不敢上岸,立下了赫赫戰功,十年前獲封了登封侯的爵位。
此時他眼眉之間盤踞著顯而易見的疲倦, 待親隨為他上了藥之後, 方才松快一些, 微抬眼看向一旁他的參將祝詢。
“可有顧長夙的消息了?”
祝詢眉宇間有一瞬的猶疑, 搖頭道:“依末將看來, 顧大將軍此番凶多吉少。據土剌城幸存的兵士說, 顧大將軍退守長興嶺, 有六萬莽賊追去——他是莽賊眼中的頭號眼中釘, 必定是挖地三尺都要找到的人物。再者說了, 從那一日到現在, 已有七天了……”
孟貴與原本撐額閉眼,在聽到了頭號眼中釘時忽地抬起了眼睛, 語氣略顯不耐。
“他是此次征討莽賊的統帥, 又是名震天下的武神, 本帥來了, 不用盡全力去找, 落在世人眼裡、陛下眼裡成什麽樣子了?”
祝詢眼皮子一跳, 聲音低下來。
“大將軍, 咱們這一趟來,雖說不費周折便收復了失地,又將莽賊徹底剿滅,趕回了至北苦寒的老家去,可您仔細想想,除了中路軍為魏王反叛裹挾,失了化德兩城,但東路軍在鄂爾渾河、稱海殲滅了五萬莽賊,西路軍在肅北、集州、瓜州等地都取得大捷,咱們來時,來增援的北路軍正在鏖戰,咱們只能算是掃了個尾——”
“大將軍,大梁與莽古哈對抗三十余年,如今終於邊境得安,朝廷必定會論功行賞,倘或顧大將軍有幸生還,功勞,您落幾何,咱們中原路護國軍能落幾何?”
靜夜沉沉,祝詢的話輕如風沙,過耳便消散了,可細微的沙粒卻扎入了孟貴與的心肺。
他垂睫看著簡陋桌案上落下的一層灰,想到了二十多年前一直被顧長夙死死壓製的年月。
顧長夙倘或不是沾了出身好的光,何以一進東路軍便封了主帥?而他明明比任何人都驍勇,卻只能屈膝他之下。
好在他最終走了自家夫人的關系,調去了中原軍,最終得聖上恩賜,封妻蔭子,才算是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