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之後,每逢周末,她已經不常在畫室畫畫了。
經常帶著所有繪畫工具,在孟宴禮家裡,畫上一整天。
通過初篩後,黃櫨在畫畫上又多了些自信,畫起來更輕松隨意。
這種狀態下畫出來的東西,反而比之前緊張謹慎時,多了些韻味。
下午時,黃櫨坐在畫板前,用畫筆勾了幾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問孟宴禮:“你為什麽不回青漓了?”
當時孟宴禮正坐在她身側的沙發上,腿上放了筆記本電腦,他單手操縱端著電腦上的觸控鼠標區域,另一隻手端著陶瓷茶杯,送到唇邊。
聽聞黃櫨的問題,孟宴禮似乎延時了幾秒,才把思緒從電腦裡的內容中挪出來。
他沒說話,只是在吹開茶杯上升騰的熱氣時,眼睛始終在看她。
那雙眼睛,輪廓算不上溫柔。
黃櫨記得放在青漓書房那本相冊裡,孟宴禮更小的時候,偶爾不笑時的神情,甚至給人眸色銳利、傲氣,不太好接近的感覺。
但他此刻隔了縹緲蒸汽看著她,輕輕揚眉,目光裡的柔和與笑意混糅。
於是黃櫨明白了,他是在用眼神示意她——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我為什麽不回青漓,當然是為你。”
黃櫨低頭,裝作調顏料,其實在心裡暗暗吐槽。
明明兩個人都是第一次談戀愛,黃櫨就是覺得,孟宴禮可比她會多了。
他哪怕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也很撩人。
這點上黃櫨真的很不服氣。
她本來覺得,孟宴禮肯定是身經百戰,才練就了一身本領。
但她某次晚飯間,對孟宴禮提出這個疑問時,孟宴禮只是淺淺一笑,以一種非常紳士的語調,慢條斯理地開口:“那真抱歉,沒有你期待的那些經驗,新手,請多指教。”
黃櫨當時目瞪口呆,筷子上夾著的小酥肉都掉進了油碟裡:“什麽意思,孟宴禮,你沒談過其他女朋友嗎?”
“沒有。”
黃櫨當時是不相信的。
因為在感情裡,她總覺得一驚一乍、歡天喜地的都是她自己,孟宴禮就很沉穩很淡定。
就像那天早晨,他在早餐店外,忽然擁抱她,說出那麽撩人的話。
也沒有像她似的,回學校的路上一直臉頰發燙,依然波瀾不驚。
初戀會這麽遊刃有余?!
那這樣說的話,同樣是第一次戀愛,相比之下,自己這個狀態多少顯得有點沒見過世面了……
於是在好勝心的趨勢下,黃櫨苦思冥想,據理力爭:“那你上次,就是我生日那天,我說我100年以後回答你,看你挺不慌不忙的呢。還說活到130歲,要留一年陪我談戀愛。我當時隻說了‘回答’,可沒說‘答應’,我以為你是因為有經驗才那麽淡定呢!”
那天晚上他們吃的是川渝火鍋,黃櫨揚著精致的下頜,在滿室沸騰的辛辣香氣中,覺得自己分析得超級有道理。
說完,放心地夾起一顆滾滿紅油的生菜,笑眯眯地,等待著她的勝利。
只要不是那種多年後相見仍然紅著眼眶的白月光,孟宴禮有過感情經歷什麽的,黃櫨是不在意的。
她那時候總是心裡惦記著葉燁,是因為她初見葉燁,就看見她哭得那麽傷心,留了點心裡陰影。
孟宴禮那時候是以一種玩笑的態度說的:
經驗沒有,常識是有的。想拒絕也不至於糾結100年,再告知。老得牙都沒了,說不定拄拐都不行,得坐輪椅。這種情況下還要拒絕他。那得是什麽仇什麽怨啊?
頗有點四兩撥千斤的意思,但也不忘記,在說這些話的同時,用漏杓幫黃櫨撈起,她夾了半天都沒戳到的牛肉丸子。
那天后來發生什麽了?
好像是她吃得太多,胃不舒服,孟宴禮開車找了幾條街,幫她買到了幫助消化的藥。
想起這件事,黃櫨忽然停下手裡的畫筆,問孟宴禮:“那我們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也沒個經驗,萬一以後要是有什麽矛盾啊、吵架啊什麽的,該怎麽辦啊?”
帝都市還沒開始供暖,孟宴禮家裡開了空調暖風,楊姨三番五次打電話來,叮囑他記得開加濕器,所以屋子裡並不乾燥。
加濕器裡的精油是黃櫨挑選的,有點烏木沉香那種味道,現在這種味道和紅茶香氣混合在一起,十分溫馨。
孟宴禮就在這樣溫馨的環境裡,很認真地同黃櫨探討,她提出來的問題。
“我不保證我們永遠沒有矛盾,但如果出現矛盾,無論大小,我會和你一起商量,直到找到合適我們的解決這個矛盾的辦法。這樣模式的戀愛,你覺得可以嗎?”
黃櫨點頭。
她很高興孟宴禮沒有說他絕對不會同女孩子講道理,也沒有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他會永遠讓著她。
她想要的是平等的戀愛。
之前黃櫨曾有過這樣的擔心。
她擔心在孟宴禮眼裡,她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永遠講不通道理,永遠需要讓著。
幸好,孟宴禮不是那樣想的。
他很尊重她,這一點讓她感到安心。
就好像,他們是友軍。
如果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一定是有外力敵人來破壞他們的感情了,他們可以共同商討,共同決策。
反正,他們永遠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