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細想過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也沒想過“給人觀感不好”這種思維裡,到底是怕給誰觀感不好,讓自己如此在意。
畫畫時聽到孟宴禮的聲音,黃櫨會下意識回頭去看。
有一次徐子漾在,黃櫨看著孟宴禮接著電話邁上樓梯,身影最終消失在樓梯口處,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
直到她扭頭,對上徐子漾的目光——
黃櫨問:“你看什麽?”
徐子漾不答反問:“那你看的是什麽?”
他沒等黃櫨回答,大笑著走了,笑完開始唱歌。
人都到了二樓,黃櫨仍能聽見他扯著嗓子唱歌的聲音,他唱男女對唱的情歌,一人分飾兩角。
這位畫家在音樂上沒什麽天賦,黃櫨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唱的是《因為愛情》。
簡直莫名其妙,黃櫨搖了搖頭,繼續畫她的畫。
有了徐子漾做對比,黃櫨才恍然發覺,原來男人到了孟宴禮他們這樣的年紀,也不是一定會沉穩溫和的,依然可能是少年心性。
許是這些天家裡明顯熱鬧,連楊姨都似松了一口氣,無意間透露過。
她說,有你們在真的挺好的,熱熱鬧鬧,宴禮也能開心些。
孟宴禮能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呢?
後來黃櫨多心地揣測,也許楊姨打理整個庭院的花草,就是因為她相信花草樹木有靈,能帶走人的不開心不愉快,所以才種了那麽多。
在一起時間久了,黃櫨也不總是躲到樓上去,經常在飯後留在客廳,和孟宴禮、徐子漾隨便聊上幾句。
她喜歡聽孟宴禮說話,也開始對孟宴禮好奇,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有一次夜談,徐子漾喝多了,靠在椅子裡大著舌頭說:“孟哥,不是我冷血。好吧,我就是冷血,反正我覺得你不該是現在這樣。”
那一刻黃櫨扭頭去看孟宴禮,只看見他平靜地垂下眼瞼,動作很輕地趕走了一直圍繞在餐盤前、撲閃著翅膀的夜蟲。
黃櫨心裡有種不安。
孟宴禮一直神秘,但神秘些是不會讓她掛心的,她尊重所有朋友的秘密。
可她擔心他不快樂。
農歷7月22那天,是青漓人認為的財神節。
那天從早晨開始,碼頭每艘船出行都會放爆竹,天色未暗,已經有人在放煙花了。黃昏降臨,那些煙花開始在夜空中顯現輪廓。
楊姨跟著當地習俗,也去市場買了新鮮的肉和菜,準備包餃子吃。
因為餃子像元寶,當地人覺得吉利,招財進寶。
徐子漾有種莫名其妙的儀式感,連財神節都想過。
他親自跑到碼頭,買了當地人釀的糧食酒,提著酒壇子回來,說要把酒倒在小酒杯裡,放在窗外上過夜,財神路過喝了他的酒,不好意思不給點財氣的。
孟宴禮顯然是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徐子漾便轉頭來找黃櫨,慫恿她和他一起倒酒:“你也許許願,沒準兒你那個什麽比賽,就贏了呢,豐厚獎金等你去拿。”
“我也不是為了錢……”
“管他為了什麽,能贏就行唄。我幫你倒一杯,就幫你許願以後成個畫家,日進鬥金,怎麽樣?”
其實那一刻,黃櫨腦子裡完全沒有想到贏比賽的事情。
她只是想,如果有眼下有一個願望成真的機會,她希望孟宴禮沒什麽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希望他,百福具臻。
窗外煙火不斷,帝都市禁放煙花爆竹,連過年都沒這麽熱鬧過。
徐子漾夜裡非要搞個夜宵酒會,正在畫畫的黃櫨也被拉去了:“妹妹你放心,孟宴禮說過你不喝酒,我給你調了一杯特別的,你喜歡椰汁是吧?”
這種活動黃櫨不想參加,但私心裡,她有點想聽徐子漾喝多了吐露的那些,關於孟宴禮的事情。
桌子上確實放了一杯有點淡淡椰香的東西,徐子漾說讓她嘗嘗,適不適合她的口味。
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反正又不是酒,黃櫨拿起來喝了半杯,總覺得裡面的甜味似曾相識。
“妹妹,你去把孟哥叫來唄?我剛才叫他,他沒理我。他在三樓呢。”
“好的。”
孟宴禮下樓時,黃櫨並不在,轉頭問徐子漾:“黃櫨人呢?”
“啊?她不是上三樓叫你去了嗎?你沒看見她?”
孟宴禮摸出手機,本來想給黃櫨打個電話,余光瞄到桌子上的東西,問:“這杯是什麽?”
“哦,給黃櫨弄的。你說她不喝酒麽,我給她調了一杯椰汁香檳,還放了冰塊和檸檬,我貼心吧?”
“香檳?”
“就你那瓶留著結婚的香檳,不是為了黃櫨打開了麽,我想著不喝也浪費了,放了椰奶和檸檬汁。”
“她喝了?”
“喝了半杯。”
徐子漾納悶地看孟宴禮一眼,“你那是什麽表情啊孟哥?沒事兒的,就放了半杯香檳,就算一整杯都是香檳,那才幾度,不至於吧?”
孟宴禮捏捏眉心。
可能還真至於。
要是一整杯,她現在應該已經斷片了。
孟宴禮上樓時,黃櫨就坐在樓梯上,過廊燈沒開,昏暗光線下,她蹲坐成一團。
他扶著黃櫨手臂,打算把人拉起來:“黃櫨?不舒服了?”
這姑娘似乎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就無奈地俯下身:“起來吧,樓梯涼,女孩子著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