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前方,身挺直。”
突然涼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芸娘怔了下,側過頭正對到身後人的脖頸處,風吹著面紗,見他眼尾那顆淚痣映在逆光裡,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身體不要轉,左手握緊,箭尾卡進弓弦。”
聽著顧言慣常冷靜的聲音,像是風撫平了心裡的毛躁,慢慢靜了下來,她頭轉向靶。
“你看,虎口朝這兒,瞄準沒那麽難。”
他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搭在她手上,像是括住了她的手,冰冷的體溫從手指尖傳開,淺淡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有絲說不出的涼意。
一旁李三郎微微眯起眼打量著顧言教芸娘的動作,語氣裡滿滿的輕蔑,
“故弄玄虛,這箭法一時半會兒哪有這般好學。”
一旁拍馬的人紛紛附和道:
“就是,哪那麽好學。”
“可不是,要是這三兩下能學會,豈不是人人都能考武舉……”
聽著人群中的嗤笑輕言,顧言依舊穩穩地站在她身後,芸娘將那弓一點點拉開,直到力度灌滿雙臂,聽到顧言果斷道:
“勾弦,放。”
“咻!”
箭以離弦之勢射出去,劃破獵獵長風,像道閃電,直中靶心,
“中,三寸!”
笑聲戛然而止,望著報數的人,剛才還笑的人皆是僵在嘴邊,楞楞望著那兩人。
芸娘收起手,顧言緩緩松開手,瞥了她一眼,
“會了麽?”
“挺有意思的。”
芸娘笑了笑,這箭拉緊射出時,倒是別有一番爽快輕松的感覺,李三郎瞧著芸娘輕松的模樣,臉色陰沉下來,
“既然會了,那便再來一局定勝負。”
“等等。”
芸娘執著弓,偏過腦袋,瞥向李三郎,揚聲道:
“這不公平,比什麽也是你提的,規則也是你定的,什麽都是你說的算,還比什麽比。”
李三郎沒好氣道:“那你要怎樣?”
芸娘瞥了眼他一身華服,跟個待宰的肥羊一樣,眼睛烏溜溜一轉,
“賭大些,賭錢。”
李三郎兩旁腮幫一抖,嗤笑道:
“好啊,若是這一箭我輸了,我賠你千金。”
話音將落,他便握弓拉滿,一隻眼死死盯著那遠處靶子,只聽乾淨利索的放弦聲,一支利箭直刺而去,破風而過,那箭竟生生插進之前的箭之間,將之前的箭劈成了兩半。
不愧是武將世家出身的李三郎啊,眾人心裡有些驚歎,再看向那姑娘不由地有些惋惜,力氣大能怎樣?畢竟是個女子,還能比得過這練武的男子去。
芸娘也看了他一眼,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斂起心神,舉起弓,心裡念著剛才顧言同她說的話,耳邊的一瞬間嬉笑聲便靜了下去,芸娘眨了眨眼一松開手,輕紗隨著手中放弦輕微搖晃,
“中!”
可後面竟沒了聲音,眾人望去,她射出箭竟然射穿了草靶,直直沒入了假山的石頭上,眾人沒了聲音,停了半晌,皆是一臉不可思議。
箭能入石,這得多大的力氣。
以前只聽說古來名將才能將箭射入到石頭中,誰曾想今日這麽個嬌小的姑娘竟有這般大的力氣。
芸娘轉身看向李三郎,揚起臉,淡淡道:
“你輸了。”
李三郎有些恍惚,似有些不可置信,可那箭就分明在那兒,就是他使足了力不可能射進石頭裡。他轉過身,臉色黑如烏雲,眯著眼在芸娘身上打了個轉兒,停了半晌,話音似從後牙槽擠出來,
“我李三郎願賭服輸。”
說著,他望向她身旁的顧言,神色有些複雜,
“從今日起,我李三郎便絕不會再找你半點麻煩。”
說著,李三郎轉過身,和來時一樣,帶著簇擁著的人浩浩蕩蕩就要走,一聲清脆地聲音在身後響起,
“慢著,錢呢?”
李三郎身子頓了下,轉過頭看著那小娘子,只見她慢悠悠走近些,可眾人想起她剛才那一箭,哪裡還會覺得這小娘子柔弱可欺,紛紛向後退了一步。
李三郎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把身上摸了個遍,低頭急急問身邊家奴,
“可有帶錢?”
家奴舔著臉笑,“公子,小的跟您出門參宴,哪裡會帶那麽多銀錢。”
這場景芸娘以前看人買肉的時候演多了,多是沒錢時老賴慣用的手段,她秀眉一挑,拉長了話音,
“哦,看著威風的不得了,原來想賴帳啊。”
“笑話,我堂堂國公府家的三公子……”
李三郎話還沒說完,一隻手伸在他面前,乾脆地打斷道:
“那就別廢話,掏錢。”
李三郎被逼急了,當著這麽多人不好落下面子,對著她身後站著的顧言道:
“顧言,你這娘子屬什麽的?是這輩子沒見過錢麽?不管管嗎?”
顧言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我娘子哪裡說得不對嗎?”
“你!”
李三郎吃癟,他倒是猛然忘了這顧言慣常是個不吭聲的黑心腸子,和這小娘子一個唱紅臉一個白臉,竟是頭次讓他啞口無言。
“好,好,這也是邪門了,讓你顧言從哪裡找來這麽個小娘子,不就是要錢嘛,這弓我便送給你了。”
芸娘一臉嫌棄,“我要你這弓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