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藺!”身旁的沈臻倏然松開沈棠的手,循著陸雲昭的方向奔去。
沈棠這才驚覺,陸雲昭身後還站著一名年輕公子,一襲靛藍雲緞錦袍,肌膚白皙,眉目清秀,正是寧遠侯府的二公子曹藺寒。
“哪來的小白臉?少給我在這管閑事!”男子見對方只是幾個俊秀少年郎,並未放在眼中。
“我朝律法,調戲民女輕則仗刑,重則流放,在下奉勸諸位莫要以身試法。”陸雲昭面容冷峻,身姿傲然挺立,如一叢高聳挺拔的青竹。
男子心中本就不痛快,被陸雲昭這番話一激,頓時火冒三丈,哐當一聲,抬手就把桌子掀了個底朝上。
碗碟劈裡啪啦碎了一地,男子跋扈道,“你算個什麽東西?小爺我馳騁京城多年,還沒有人敢這樣和我說話!來人!今兒個誰把這小白臉打得滿地找牙,小爺我重重有賞!”
沈臻嚇得臉色發白,驚叫著躲到曹藺寒身後。
沈棠也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陸雲昭上前幾步,護在沈棠身前,“秦世筠,你做出此等行徑,就不怕你兄長扒了你的皮嗎?”
男子打了個酒嗝,正待繼續叫囂,他身後一名方臉侍從急忙上前,附在他耳旁低語,“公子,小的看這人有幾分面熟……”
侍從猛然停住話頭,結巴道,“公、公子,這人好像是大人的上、上峰陸統領!”
侍從口中的大人,便是秦世筠的兄長秦煥筠。
剛剛還囂張喊著要打人的秦世筠,嚇得酒立刻醒了一半。
大魏沿襲前朝舊製,特令羽林軍掌執兵宿衛,陸雲昭年紀輕輕便升格為羽林軍左統領,掌管北衙禁軍。
秦世筠的兄長秦煥筠,只是北衙禁軍中的一名長史。
一瞬間,秦世筠雙腿發軟,“陸統領,誤、誤會。小的喝多了,一時無狀,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計較。”
陸雲昭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方才我好像聽到有人喊著,要把我打得滿地找牙。”
秦世筠霎時冷汗直流,後背躥上一股涼意。
他咬了咬牙,狠狠扇了自個一巴掌,“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陸統領,還請陸統領饒了小的一次!小的保證以後再也不犯!”
他劈裡啪啦求饒的話說了一大堆,而且瞧那模樣還要繼續說下去,偏偏嗓門又大,一個人活像幾十隻鴨子似的,吵得陸雲昭太陽穴不停的跳。
正要小懲大誡。
——轟!
二樓的樓梯處湧入一大群官兵,以大理寺卿紀瞻為首,個個面帶殺氣。
“是誰膽敢在此鬧事?”紀瞻環顧四周,目光冷酷,猶如屠夫在挑選待宰羔羊。
來者不善。
秦世筠手一頓,額上沁出一層冷汗,上京出了名的活閻王,人送“神鬼不懼,第一酷吏”的大理寺卿紀瞻,為何出現在此?
每當紀瞻的目光在一個人的臉上停頓時,那人就仿佛被扼住了脖子,面色發白,幾乎無法呼吸。
“……是、他。”秦世筠身後的那群紈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頭,全都指向他。
紀瞻順著那些手指頭看去。
是秦世筠一張欲哭無淚的臉。
“拿下!”紀瞻手一揮,身後的兩名侍衛立刻撲了上去。
“不,不!我沒犯法!”若是被他們抓進詔獄,不死也得脫層皮,秦世筠立時哭嚎著,“我犯了什麽罪,為什麽要抓我!紀大人,您不能這樣,您總得給個理由啊!”
大理寺掌審讞平反刑獄之政令,他不過是調戲個良家女子,這就要被捉進大牢了?
紀瞻心下冷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便是理由。
“大理寺所斷皆是機密要案,有什麽冤屈,進去之後再同本官慢慢說!”
秦世筠一聽,兩眼一黑,徑直暈厥過去。
大理寺把人帶走後,紀瞻的目光,又意味深長的落在沈棠身上,然而最終他什麽也沒說,轉身下樓離去。
留下的人,猶如劫後逢生一般,俱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隨後百思不得其解。
不止他們在琢磨秦世筠到底犯了什麽大罪,沈棠也在思量。
總不能真是為了這一樁小事驚動了大理寺,未免也太過於天方夜譚了。
陸雲昭見沈棠久久不語,以為她驚嚇過度,出聲安慰道:“沈姑娘不必害怕,大魏敦風厲俗,似秦世筠這般的紈絝畢竟是少數。”
他頓了頓,又道,“以防再有意外,我和牧之一同送你們回府吧。”
沈臻驚魂未定,聽到陸雲昭與曹藺寒要送她們,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她扶著丫鬟的手,先進了曹藺寒的馬車。
沈棠抬頭看向陸雲昭,頗有些遺憾,今日鬧成這般,花燈定然是看不成了。
“多謝陸公子相救。”沈棠對著他行了個禮。
陸雲昭搖了搖頭,“其實……也沒能幫上什麽忙。”
他方才親眼瞧見,紀瞻是從“天”字雅間出來,即便他不出現,有大理寺卿在,沈棠也會安然無恙。
沈棠眉眼一彎,“若不是陸公子,我們姐妹定要吃虧了。”
陸雲昭欲言又止,可思來想去,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道:“沈姑娘,下樓吧。”
待到沈棠進了馬車,陸雲昭翻身上馬。
沈棠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見沈臻仍坐在曹藺寒的馬車中,不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