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莞爾一笑,“誰說我是去幫他打架的?余梁,快,就是現在!”
小船此刻與畫舫嚴密緊靠,余梁挑起船槳擱在對面的畫舫上,將沈棠送到了畫舫上。
眼看著沈棠動作靈巧翻過欄杆往內走去,余梁眼中星芒微閃。
他一直以為姑娘只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可看姑娘身姿翩躚飄然,倒是有些意外。
當然,這些念頭,余梁只是一閃而過,沈棠走後,他一雙眼便緊緊地盯著畫舫,一旦沈淮或者姑娘遇到危險,他也能第一時間營救。
沈棠踏上沈淮所在的畫舫,悄無聲息的混入人群中。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自然不會將心思放在她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便見對面的傅嗣成大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給我往死裡揍!今兒個誰揍得這個蠢貨滿地找牙,小爺就賞誰!”
圓臉少年把酒杯往地上一扔,喝道:“早就該這麽幹了,老子早就看沈淮這小子不順眼了!”
幾人立時跳過去,把沈淮圍在中間,掄起拳頭朝他身上打過去。
更有幾人醉醺醺的想去拉李小婉,范程君護在她身前,攔住不軌之人。
那打頭陣的紈絝本就喝多了虛軟無力,被沈淮輕易製住胳膊摔了出去,噗通一聲跌落在地,痛的嗷嗷直叫。
可一人倒了,還有其他人不知死活地圍了過來。
幾個小倌見到這種情景立刻低頭彎腰逃離大堂,唯恐惹上大麻煩。
貴公子們之間的打架他們可不敢摻和,就連旁觀都沒必要,免得惹禍上身。
沈棠退到不起眼的角落裡,無論是正在打架的少年還是匆匆退走的小廝皆無人注意到她。
這種情況下,她反而能把一切瞧得更清楚。
前世的這一晚,大哥就是這樣被圍毆,然後反擊打傷了傅嗣成,最後在詔獄落得慘死的下場。
是定國公府推波助瀾,還是宣平侯府以權謀私?
杯盤碎落一地,畫舫上酒氣熏天。
兄長這一方的兩名少年也奔了出來,加入戰局,二人一左一右按住了傅嗣成的胳膊,令他動彈不得。
沈淮抄起椅子,就要往傅嗣成身上砸去。
“沈淮!”
沈淮愣在當場,嗯?他好像聽到了……妹妹的聲音?
“沈兄!你愣著幹什麽?砸啊!”
沈棠冷冷看著兄長的這群狐朋狗友,看他們是如何攛掇他行糊塗之事,又是在出事後如何置身事外。
現在,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沈棠從懷中掏出早準備好的油往地上一灑,再把角落中堆著的酒壇揮落,油與酒混在一起,隻消片刻,便燃起熊熊大火。
“走、走水啦!”
只是一瞬,眾人便發現這處的異常,然而已經為時已晚,沈棠早就把蠟燭丟到了地上。
火星沾上油與酒,愈燒愈烈。
畫舫本就是木質結構,再加上帷幔輕紗,打鬥時散落在地的酒水,幾乎是瞬間,他們所站之處就被火舌吞噬了。
火海中一片混亂,沈淮茫然四顧,忽然覺得屁股被人踹上一腳,整個人直直從畫舫跌落。
這個時候那些紈絝沒了打架時的鎮定,臉上驚慌難掩,聲嘶力竭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沈棠一腳將沈淮踹下去,又對著畫舫上驚慌失措的幾人看了看,縱身躍入水中。
傅嗣成原先坐著的那艘畫舫,早在沈淮這艘起火時便已遠離,幾人回不去,情急之下便也一個接一個撲通落水。
緊接著,留在畫舫上的其他人也紛紛驚醒,或是靠自身過硬的鳧水本領,或是借助他人,紛紛各自逃生。
沈棠跳入水中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涼。
眼下正值八月,湖水卻仍是帶著冰人的刺骨。
沈棠止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劃開水波,整個人隨著水面的蕩漾不斷沉浮。
晶瑩的水珠順著她光滑細膩的面頰滾落,這個瞬間沈棠驟然想到一個人。
前世她困於東宮後,隨著宋凝學會鳧水的本領,這一身本領都是宋凝教她的。
用宋凝的話來說,不好好學鳧水,萬一哪天又在太液池失足落水怎麽辦?難不成還指望他來救她嗎?
她被他說的羞愧不如,學得愈發認真。
而今,她竟然借著這樣的本領,替阿兄避過了這場劫難。
“姑娘!姑娘!”朦朧月色中,傳來綠蕪帶著哭腔的聲音。
沈棠幾個輾轉間便遊到了船頭,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姑娘,綠蕪頓時大喜:“姑娘,您嚇死奴婢了!”
“嚇什麽,不是已經和余梁說好的。”沈棠左右四顧,“阿兄沒事吧?”
余梁早在沈淮落水時,便第一時間跳水將他救了起來。
綠蕪一指船艙:“大公子嗆了點湖水,如今在裡面昏睡呢,反正余梁說他沒事。”
沈棠又是氣又是好笑,她這位兄長還真是個心氣大的,這時竟還能睡得這般安好。
這時,畫舫已經徹底燃燒起來,火光衝天,直衝雲霄,將半邊天空染得通紅。
四周的船早已被驚動,卻無人敢靠近。
“救,救命!”微弱的呼救聲傳來,一隻手搭上沈棠所在小船的船舷。
一張狼狽不堪的臉露了出來。
綠蕪低呼一聲,驚恐的看向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