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想明白了,宮裡是個吃人的地兒,這回幸運躲過了,可下回呢?”
“我以前也覺著太子殿下是這世上最好的夫婿,可女兒那回不小心掉進太液池,他便是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女兒家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兒,若是所托非人,棠棠怕……”
她前世受了那麽多的苦,宋凝又何曾幫過她一回?
沈鈞弘何時見過女兒在自個面前哭成這樣,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冷笑道:“棠棠放心,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言,你阿父我還沒死,你的事,輪不到旁人做主。”
皇后又如何,忠勇伯沈鈞弘從來不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說起來,讓皇后娘娘死了這條心,唯一的辦法便是——
“棠棠,阿父從不希望用你們的婚事去攀權附貴,但阿父護不了你一輩子。”沈鈞弘聲音沉沉,“為今之計,只有早日幫你定下親事,方能擺脫困局。”
沈棠霍然抬頭。
沈淮嚷道:“以妹妹的相貌性情,什麽樣的人家找不到,如今妹妹想通了,那定要好好挑一挑,父親這麽急做什麽!”
“你懂個屁!”沈鈞弘瞪他一眼,“你妹妹的親事一日不定,皇后一日不死心,前朝后宮,多少人都盯著太子妃的位置,似太后壽宴上那般的醃臢事,今後隻多不少。”
沈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
“以棠棠的相貌,絕不能找個平頭百姓人家,護不住她。若門第太高,嫁進去又會受苦。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忠勇伯府爵位隻承襲三世,到了你這一代,世子之位無法請封,偏偏你這逆子又是個不爭氣的!文不成武不就,將來拿什麽來護你妹妹?”沈鈞弘看著不爭氣的嫡長子,越說越來氣。
沈淮:“……”
心有點塞是怎麽回事?
“但為父也不會為了躲這樁婚事,就隨隨便便把棠棠嫁出去。”沈鈞弘苦思冥想,“門第得護得住棠棠,家世要清白,人還要上進,且真心待你……”
“……我心裡已經大致有了人選……”
沈棠很想問父親,他哪裡這麽快就有人選了?於是道:“阿父說的是……”
她雖然不想嫁人,但不得不說,父親說的在理。
讓姨母死心的唯一法子,便是先定下親事。
沈鈞弘撚須道:“你覺著太常寺卿范大人家的三公子如何?”
年前他曾見過范三公子一面。
沈棠抽了抽嘴角,她爹對風月場上的事一向不大關注。
沈棠開始回憶前世,“聽聞他在蒔花館有一位紅顏知己……”
“那兵部陳大人家……”
沈棠:“聽聞他脾氣十分暴躁,府中姬妾無數,動輒發賣……”
“那……”
“不學無術,是個紈絝。”
“還有……”
“太醜。”
沈鈞弘一連說了幾個都被沈棠否了,他絞盡腦汁半晌,滿朝文武,竟是再找不出能與沈棠匹配的。
秦氏在旁道:“老爺莫急,這事兒需從長計議,棠姐兒若是信得過妾身,明兒個妾身便請二夫人過府一趟。”
沈鈞弘眼睛一亮,由忠勇伯府二房莊氏替棠棠相看,那是再好不過了。
第16章
忠勇伯府共有三房,沈棠的父親沈鈞弘是長子。二房沈居閬官拜翰林院侍讀學士,與莊氏育有一子二女,分別是大公子沈毓,大姑娘沈瀾及三姑娘沈臻。
秦氏將沈鈞弘的打算與她一說,莊氏想也沒想便應承了。
太后壽宴,莊氏不是沒瞧見那一日的光景,若沈棠是她的女兒,她便是拚了命也要攔她入宮。
莊氏行事素來利索,沒幾日,便遣人遞了話到扶風苑,說是明日她會領著沈臻去寒山寺祈福,問沈棠要不要一道前往。
所謂祈福,就是個由頭。
本朝民風開放,對於婚嫁一事雖是父母之命,然未婚男女亦有自由,因而暗中相看也是常事。
若是沈棠與對方看對眼了,這事便也八九不離十。
沒看上,就當姐妹二人一道去祈福上香。
翌日,秦氏為沈棠備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裡面鋪了一層厚實的軟墊,上面擱著桃笙竹席,既感覺不到顛簸,又不會太熱。
寒山寺位於京城西郊半山腰處。
沈棠靠在舒適的軟枕上,手執一冊書卷,身畔一杯清茶,茶香清嫋彌漫,特有的清氣飄散在寂靜的車廂中。
初夏的暖陽緩緩斜進,照的沈棠愈發昏昏欲睡,不過片刻便闔上雙眼。
正睡得迷迷糊糊時,馬車停了下來。
綠蕪輕聲喚道:“姑娘,寒山寺到了。”
沈棠揉了揉眼睛,杏眼微醺,半睡半醒間嬌憨十足。
綠蕪扶著沈棠下了馬車,門口引路的小沙彌立即迎上來,二人一路前行,遠遠便看到站立在大殿的莊氏與沈甄。
她們身旁,還站著一名衣著華麗的貴婦人,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年公子。
正是沈臻的未婚夫婿,寧遠侯府的二公子曹藺寒。
沈棠又將目光落在沈臻身上,她今兒穿了一身月白襦裙,水芙色的絲線繡著淺淡茉莉,身姿窈窕,膚白勝雪,低眸淺笑間顯出嬌羞神態。
沈棠莞爾,她這位三妹妹平日裡性子活潑,倒是罕見露出這樣一副小女兒狀,看樣子,定是對這位未來的夫婿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