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走過去,先是對莊氏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方才向曹夫人見禮。
寧遠侯夫人眉形細長,眼如杏核,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沈棠,直看的她渾身不適。
“這便是忠勇伯府的棠姐兒罷。小小年紀姿容豔麗,和你母親倒是愈來愈像了。”
沈棠有些不明所以,便聽莊氏淡淡道:“曹夫人,第一炷香是要看時辰的,若是誤了您的吉時,妾身也擔待不起。”
寧遠侯夫人皺了皺眉,又瞥了一眼沈棠,到底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母親……”寧遠侯夫人一走,沈臻便拉著莊氏,半嗔半怨,“女兒已經和阿藺定下婚期,你怎得還是對寧遠侯夫人這般不冷不熱。”
莊氏輕哼一聲,點著她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還未嫁進去,便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女大不中留。”
沈棠聽著莊氏不停數落:“十五年前,朝廷命曹於髡赴任江州知府。初來乍到,他便帶著兩個隨從到民間察訪,正好碰見地方惡霸帶著一行人搶親,還將新郎官當場斬殺。幸好你阿父經過,這才撿回他一條命。當時他感激不盡,聽說你在我肚子裡,就信口要與我們結親,那時曹二才三歲。”
曹藺寒生的豐神俊朗,一表人才,在京中也是無數少女的春閨良人。
可是據莊氏了解,寧遠侯夫人壓根就沒看上沈甄,偷偷給兒子相看了不少公侯小姐,只是礙於寧遠侯固執己見的性子,方才不情不願作罷。
莊氏也曾想退了這門親事,奈何老爺不應承,而女兒也是個不爭氣的,一門心思想嫁於曹藺寒。
沈棠前世沒有隨她們來寒山寺祈福,自然不知莊氏會這麽反感寧遠侯夫人。
只是沈臻最後嫁的還是這位公子。
曾聽聞沈臻嫁過去後,與婆母關系並不融洽,到沈家落難後,沈棠關在太子府中,沈臻最後是什麽樣的結局,她也不得而知。
莊氏數落完女兒,便轉過頭,但見身側少女恍惚,輕聲喚道:“棠棠?”
沈棠方才從那一段回憶裡抽離,“嬸母。”
莊氏牽住沈棠的手往偏殿走,“棠棠別在意那曹氏,她閨閣時期吃了你母親不少的憋屈,故而這般看你……”
“我與陳家夫人約好了,陳公子在南邊的佛堂裡。待會你便借著拜神的由頭,走過去瞧一眼。對方是今年春闈的新科狀元,如今在翰林院修纂,別看他年紀輕輕,做事卻是進退有度,言語得體,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劍眉星目,將來前途不可估量……”
莊氏是有幾分把握說成此事的,沈棠這容色,哪家公子哥會拒絕?
沈棠懂嬸母的意思,本朝男女大防雖不是甚嚴,但沈棠畢竟是世家貴女,總不能真的大喇喇的站在那兒,互相大眼瞪小眼的相看。
行事還是婉約一些比較體面。
“我與陳夫人到前頭逛一逛,讓臻兒陪你一塊進去。然後咱們一道去齋堂用膳,寒山寺的素面遠近聞名。”
莊氏離開後,沈臻立刻捂著肚子,可憐巴巴地道,“二姐姐,我早上興許是吃壞了東西,不如你先進去,我稍後便來。”
沈棠看著她眼中抑製不住的興奮神色,莞爾一笑,“三妹妹想去就去罷,待會我們在這裡碰頭便是。”
目送沈臻離開,沈棠帶著綠蕪七拐八繞,差些迷路,才找到偏殿的佛堂。
佛堂紅牆壁重,但見香煙繚繞,肅穆清淨,只是裡頭空無一人,想必陳公子還未到。
“綠蕪,你先去外頭守著。”
沈棠前世不是信佛之人,可自她重生後,便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莊嚴大殿中,沈棠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祈福,在一世香火中靜坐,心中的煩憂苦惱很快便在嫋繞香火中消弭。
“信女求菩薩保佑,願這一世所求皆如願。一願遠離前世孽緣,二願沈家平安順遂,三願……三願覓得如意郎君。”
說罷,沈棠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
正要起身,倏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笑聲。
沈棠心下一驚,回過頭,便見一男子以拳抵唇,見其看來,輕咳一聲,垂眼避開。
他站在遠離沈棠的位置,又隱在暗處,一時看不清容貌。但隱約見那人身姿挺拔,著一身淡青錦袍,倒是與嬸母口中的陳家公子不謀而合。
“公子在笑什麽?”沈棠直起身,坦然望著他。
陳府雖稱不上鍾鳴鼎食之家,祖上卻曾是清貴世家,又是春闈的新科狀元,可見少年可期,沈棠對他大抵還是比較中意的。
陸雲昭朝她拱手道:“在下冒昧,驚擾了姑娘,實是因為……”
他往前走了幾步,目光落在沈棠跪拜的菩薩像,“在下聽姑娘這般虔誠跪拜,願覓得如意郎君,只是這觀音像……是一尊送子觀音。”
沈棠怔了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面前菩薩安泰慈悲,雙手合十,手中抱著一個嬰孩,落座在半個葫蘆裡。
沈棠臉頰微微發燙,又是羞又是惱,“你、你既然知曉,還、還偷偷藏在後頭看我笑話。”
陸雲昭挑了挑眉,沈棠這話委實不大講理。
清心堂是陸家的私人佛堂,他不怪她擅入,她反倒是責怪起他來了。
陸雲昭知道,上京有許多女子絞盡腦汁想嫁給他,她們來寒山寺上香,便是想著也許能與他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