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打過招呼後,柳安安直接到桌前站定,一邊從自己的乾坤袋裡翻找適合趙少卿的補藥,一邊吩咐蕭夕禾:“你去給少宗主診脈,瞧瞧脈象是否呈斷續狀。”
蕭夕禾才進藥神谷一年,大多數藥理都隻學了皮毛,唯有煎藥之類的做得極好,所以平時診脈一向由柳安安負責,她隻負責處理藥材。不過到底是柳江的徒弟,即便隻學了皮毛,也要比尋常大夫厲害些,查看脈象這樣簡單的事還是能做的。
蕭夕禾答應一聲走到了床邊,剛一坐下要去碰他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正在昏睡的人突然指尖一動。蕭夕禾頓了頓,一抬頭便看到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肆……”他看到蕭夕禾也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少卿,”趙無塵連忙上前,“你醒了?”
趙少卿疲憊地抬起眼眸,勉強擠出一點笑:“父親。”
蕭夕禾識趣地到一旁站定,趙無塵立刻在她先前的位置坐下了,拉著趙少卿的手顫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親,阿雨呢?”他在提到某個名字時,聲音突然輕了幾分。
趙無塵怕刺激他,不願再提起那隻妖族,可面對兒子殷切的眼神,抿了抿唇還是回答了:“我叫人將她葬在了後山。”
那隻妖雖然為了兒子做了許多事,最後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一想到她害了他一十三名弟子,他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一把火燒了。可惜憤怒過後便是冷靜,為了減輕兒子的悲痛,他只能將她好好安葬。
聽到阿雨的結局,趙少卿眼底細碎的光突然破滅了,他沉默許久,隻說了一句:“是我害了她。”
“不關你的事,你切勿再多想,”趙無塵皺著眉頭,“這件事已經過了,你好好養病,等將來身子好全了,父親帶你去看她。”
趙少卿怔怔抬眸,對上趙無塵的視線後眼圈突然紅了:“父親……”
趙無塵沉默地拍拍他的後背。
寢房裡氣氛愈發低迷,蕭夕禾歎了聲氣:“趙宗主,您這幾日也累壞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趙無塵也知道自己留下對趙少卿無益,聞言點了點頭便站起來了:“有勞二位小友。”
“趙宗主客氣。”蕭夕禾與柳安安還禮。
“兩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趙無塵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靜了靜後笑笑,“無事了,麻煩你們照顧少卿。”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夕禾看得懂他的猶豫,也能猜到他猶豫的背後,是已經知曉了兒子的情況,所以不忍心再問一遍的痛楚。
趙無塵一走,柳安安便直接走上前來,將一顆補藥遞上:“少宗主,你將這個吃了。”
趙少卿看著她手中的丹藥,靜了片刻後揚唇:“不用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吃藥,柳安安愣了一下,頓時皺起眉頭:“少宗主,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身體重要。”
“我大限將至,實在不想再吃這些苦藥,還請柳道友見諒。”趙少卿苦澀開口,見柳安安還想反駁,他無奈一笑,“柳道友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的,自己應該是沒幾日好活了,既然所剩時日不多,又何必再浪費東西勉強自己。”
柳安安嘴唇動了動,突然說不出勸他的話了。
畢竟他說的對,即便吃了這些藥,也難以改變他的結局。
寢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趙少卿垂著眼眸,已經沒了半點生趣。蕭夕禾看著他,仿佛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力在流失,一種無能為力的情緒在她心中湧出,她匆匆別開臉,才沒泄露自己的情緒。
從趙少卿的寢房出來時,師姐妹兩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走在路上。雖然已經查出那隻厲鬼是阿雨,且阿雨已經死了,但兩人回去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避開蕭夕禾第一次見鬼的那條小路,轉而換了別的路線。
兩人走到一半時,蕭夕禾突然想起一件事:“謝摘星不是給了趙少卿一塊冰魄,說那東西能救他的命嗎?”
“咱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那東西不論口服還是外用,都沒有任何藥用價值,估計是謝摘星糊弄他的。”柳安安聳聳肩。
蕭夕禾擰眉:“萬一不是呢?謝摘星那麽厲害,說不定真的能救他呢?”
“若真能救他,他現在為何身體越來越差?”柳安安一針見血。
蕭夕禾突然不知該怎麽反駁了。是啊,趙少卿先前說過,他一直按照謝摘星的吩咐將東西帶在身上,假如真有功效,身體又怎會越來越差。
見她再次安靜,柳安安默默牽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讓少宗主死,我也是一樣的心情,可醫修只能治病救人,不能逆天改命,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
蕭夕禾歎氣:“也是。”
柳安安拍拍她的後背,牽著她回屋去了。
接下來三五日都一切如常,轉眼又是一個深夜。
蕭夕禾從夢中驚醒時,柳安安還在熟睡。她沒敢發出聲音,默默蜷成一團忍受突如其來的疼痛,明明已是夏末秋初,晚間的空氣都是涼的,她卻生生出了一身汗。
許久,疼痛逐漸減退,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低頭便看到胳膊上泛著水光。
像是汗,也像是肌膚融化了一層。她愣了愣伸手去碰,被碰觸的地方瞬間一陣疼痛,蕭夕禾悶哼一聲,當即從乾坤袋裡掏出大把補藥服下,默默坐起來開始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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