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吐在穆晴嵐沒來得及挪開的杯子裡面,殷紅落入杯中,迅速散開,將整杯水染成紅色。
穆晴嵐眉梢狠狠一跳,手指一哆嗦,指尖被濺上一點血,穆晴嵐卻活像是被岩漿給灼了一般,一杯血水都翻到地上。
“霍郎!”這次換成穆晴嵐手足無措,她既不敢用靈力去安撫霍玨已經千瘡百孔虛不受補的靈府,又不敢再刺激霍玨。
想了一下飛快道:“你別激動,我不逼你了!”
“我不逼你跟我好還不行嗎?我把記錄你昨晚抱我的留影玉摔了,摔了行吧?我們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穆晴嵐徒勞地撫著霍玨的前心後背,真掏出一塊玉牌給摔了。
碎玉的聲音響起,卻沒能止住霍玨要將五髒六腑都咳碎的悶聲。
穆晴嵐蹲在霍玨身前,染著他血的手指顫抖地抓住霍玨的手,手指在自己送他的儲物戒指上一帶而過。
咬牙道:“你說怎樣就怎樣,這總行了吧?師叔。”
霍玨整個人像那狂風之中亂擺的枝杈,過於纖細的枝條似是都發出了“哢哢”聲響,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斷了。
他咳到後面開始嘔吐,穆晴嵐慌亂間在屋子裡找了一個漱口的深杯,給霍玨接著。
這實在是太狼狽,太不體面,太令人厭惡了。
霍玨心中這麽想著,對穆晴嵐看到他這樣子,萬分的抗拒。
他本想體面地趕她走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難堪總是在她的面前無所遁形。
可憐他此刻自己甚至抱不住杯子,只能盡量彎腰,將手撐在輪椅扶手上,好歹不讓自己倒下。
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吐出的都是帶著褐色和鮮紅色澤的穢物,是新舊的鮮血交雜在一起形成,根本沒有什麽早飯晚飯。
霍玨雙眸在白紗後赤紅一片,他在恨自己為什麽不乾脆死了,何必這樣狼狽地苟延殘喘?
不過到最後他放棄了,抬手按在了穆晴嵐的肩上,自虐的想,這樣也好,見過自己如此模樣,她以後就不會再對他癡纏了吧……
穆晴嵐悔得腸子都青了,為什麽要逼他,為什麽要提什麽昨天晚上!
霍玨那麽自矜自傲,昨夜只是短暫失控,他怕是自己也很懊悔。
穆晴嵐自責得不行,又重新倒了水,把自己的靈力控制成極細的一縷,探入霍玨靈府試圖修補幫忙。
忙活的她出了一腦門的汗,霍玨總算是停下來了。
穆晴嵐將那些穢物操縱樹藤清理好,送到外面,又一連給霍玨施了好幾個清潔術。
再重新給霍玨倒了水,小心扶著他撐著他,喂到他唇邊。
霍玨喝水都在皺眉,穆晴嵐心疼極了,小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提那些……”
霍玨想說這跟你沒有關系,他是將要五衰到極,壽數到頭,又跟她說什麽有什麽乾系?
若不是她連夜下山買藥,又徹夜照顧他,霍玨今天一定沒法如常坐起來,同段琴軒說話的。
可寬慰的話和喝進去的水都堵在嗓子裡,咽不進去,說不出來。
穆晴嵐用半蹲著的詭異姿勢,撅著屁股撐著霍玨,商量道:“我抱你去床邊休息吧?”
霍玨不說話,只是軟綿綿靠著穆晴嵐。
他趕她走的話都到了嘴邊,只要偽裝成憤怒就好了。但是霍玨靠著她,聽著她溫柔軟語,鼻腔酸澀難忍。
他自暴自棄地想,他趕她走了難道在地上爬嗎?
他不想死得那麽狼狽。
穆晴嵐等著霍玨給反應,她怕了他了,他不點頭她都不敢伸手了。
又輕聲商量道:“好不好啊?我保證不佔你便宜,你自己坐不住椅子,我推著你容易摔,我抱著你,你一閉眼,一睜眼,就到床上了。”
霍玨嗓子好了一點點,被含在口裡的水細細的潤著,總算是不像火灼一樣疼了,但他還是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又咳個不停。
穆晴嵐等著他表態,霍玨開不了口,就抬起手,慢慢勾在了穆晴嵐的脖子上。
就這樣吧,霍玨想。
穆晴嵐眨了眨眼睛,顫抖道:“這可不是我強迫你的啊……”
霍玨雙臂摟住了穆晴嵐的脖子,示意她抱吧。
穆晴嵐這才兜抱起霍玨,迅速抱著他到了床邊,把他安放在床上。
霍玨躺上去就閉上了眼睛,穆晴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找話跟霍玨說,可無論說什麽,霍玨也不開腔。
她隻好開始起身整理屋子,到處施清潔術。
後又無聲離開了一陣子,帶回了一些好消化好入口的粥食,和重新熬製的藥。
穆晴嵐回來的時候霍玨在床上躺著,面上遮著白紗,他一動不動地躺著,蒼白消瘦,袍袖全都順著床鋪朝著地上散落。
穆晴嵐狠狠被這一幕刺到了眼睛,霍玨看上去毫無聲息,簡直像是已經死去,他的周身甚至縈繞著晦暗的死氣。
霍玨聽到了穆晴嵐離開的聲音,心想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樹妖看上的是他的皮相,他方才那麽狼狽,她肯定厭煩了,自然離開。
可是他的心才沉沉落到底,穆晴嵐又回來了,帶著滿室的食物香氣,霍玨咬住舌尖,忍住眼眶的酸疼,閉著眼不敢睜開。
怕一睜開,便會落下淚來。
穆晴嵐端著吃食和藥物回來,她知道霍玨根本就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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