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他可以以魂魄的狀態,繼續等待重生蓮的下落。
霍玨一邊盤算著,一邊布陣。
他這會兒眼睛上沒有蒙著白沙,霧蒙蒙的淺灰色雙眸,讓他看上去整個人都彌漫著蕭瑟和悲傷。
他曾經是北松山青年一輩的劍修魁首,意氣風發嫉惡如仇。
現在這具身體……霍玨苟延殘喘地開始自己恨自己。
他總是有種自毀的衝動,如果不是天元劍派這重擔壓在肩上,他早就散靈入雪山了。
此刻打算和佔據曲雙身體的繭魂修士玉石俱焚,霍玨心裡有些難以言說的暢快!
他破爛的靈府和虛弱的身體,不如舍去。
他布置好了陣法,將幾乎所有的符篆都用上,坐在椅子上,轉頭向窗戶的方向,靜靜等待。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霍玨能感覺到光亮,卻根本再也窺不見一絲暖黃。
他的臉沐浴在陽光下,瑩潤的仿若玉雕的神像。
筆挺的脊背是他作為天元劍派少掌門,抵死不肯彎折的脊梁。
不同於他這魚死網破的悲壯,好容易做了吃食朝回走的“曲雙”,完全沒料到等著“他”的不是好師兄,而是好師兄精心布置的陷阱。
“曲雙”提著食盒快步走向屋子裡的時候,敏銳地發現守門的弟子都沒影了。
霍玨的布置真不怎麽精細,他到底瞎了,這陷阱簡直隔著幾丈遠,就在敲鑼打鼓地告訴別人,這是個陷阱。
“曲雙”在門口站定,手裡攥著的食盒緊了緊。
霍玨坐在屋子裡,正對著門邊,聽到“曲雙”的腳步聲,從窗戶方轉過頭,用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平靜且視死如歸的看著“曲雙”。
他感覺到了“曲雙”發現了什麽,心中歎息,到底是沒能成。
就算霍玨因為之前不知道喝了什麽,得道了這位佔據曲雙身體的人的魂靈氣息,才能設了這個陣。
卻還是太粗陋了,被人發現了。
看來今天無法善終了,霍玨攥緊袍袖之中的拘魂鼎。
但他還是開口,語調堪稱柔和地請君入甕,道:“回來了?進來啊。”
“曲雙”站在門口,知道自己暴露,她本來也沒想遮掩她不是曲雙的事實。
她本來能輕易破壞這瞎子布下的糙陋陣法,但是她聽到霍玨這麽溫柔的叫她進來……
她怎麽能不進?
霍玨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他布下這糙陋的陣法,自己卻成了陣中最讓人無法抗拒的誘餌。
他只要坐在那裡,就像是一束在黑夜之中燒起來的火,隨時能夠引得飛蛾不要命的撲上去。
“好。”
她提著食盒,直勾勾盯著霍玨,微微勾了下唇,步伐沉穩邁入了為她精心布置的陣法。
第6章 是誰
“曲雙”把腳邁入陣法的瞬間,一條條肉眼可見的束魂絲便自陣法四面八方湧動而來,瘋狂穿入了曲雙的身體之中。
霍玨雖然看不見,但是一直盯著“曲雙”的方向,緊張的扣緊拘魂鼎,心中滿是視死如歸。
繭魂境修士沒有那麽好對付,霍玨這一輩子也沒有真的和繭魂境的修士交過手。
如果對方對他出手,霍玨自問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陣法已經啟動,鮫人筋煉製的束魂絲,絕非什麽尋常刀劍能夠斬斷,就算無法制住佔據曲雙身體的人,也定能輕創!
陣法之中,束魂絲穿入“曲雙”的身體,絲毫也沒有傷到曲雙本身,因為這些束魂絲就像是聞著味兒的狗一樣,帶著相同的氣息,直接扎入了佔據曲雙身體的神魂。
很快,陣法各個位置的符篆自燃,強橫如刀劍一般的凌厲劍氣,順著束魂絲遊走,飛快鑽入了被束魂絲捆著,生生從曲雙身體裡面拉出來的人身上。
曲雙軟綿綿倒在地上,束魂絲像一條條鐵索捆住妖獸那樣,將被拉出來的神魂死死束縛在陣法中心。
屋內起了一陣罡風,帶動霍玨的長發和衣袍,他坐在那裡眉目肅冷,一如當初凜然不可侵。
那被從曲雙身體裡拉出的人,直直看著霍玨這幅樣子,神魂上被罡風和劍氣凌虐,她卻始終笑著。
如果但凡有一個守在雪松院的弟子出現,就會發現,這個搗鬼了好幾天,佔據曲雙身體行走,把霍玨逼得玉石俱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此刻還無聲無息在宿霜閣打坐,被霍玨晾在那裡不聞不問的新嫁娘——穆晴嵐。
只可惜雪松院因為霍玨的命令一個弟子都沒有,霍玨雙眸雨霧蒙蒙不見天光,他看不見穆晴嵐此刻的樣子,更看不見穆晴嵐竟還在對他笑。
霍玨聽到了曲雙軟倒的聲音,知道陣法已成,曲雙得救,但也知道如果對方惱羞成怒,說不定會連帶著他和曲雙一起殺掉。
因此霍玨開口,吸引陣法之中人的注意力。
說道:“閣下不知師從何門,我倒不知當今天下,竟有如此龜縮他人體內的門風。用如此鬼祟的招式來我北松山天元劍派,又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霍玨故意把話說得難聽,就是為了激怒陣法之中的人有什麽衝著他一個人來。
但凡是修為高一些的人,性子要麽極其自負,要麽便是唯我獨尊,亦或者目空一切,鮮少有性子柔和的。
霍玨年歲在修真界之中算淺的,這一番話刁鑽的從師從、品行、等等角度刁鑽攻擊,還用畜生比喻,他料定能夠激得對方理智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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