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腳下不停,繼續往宮外走。
連戰的步子大,邁開腿便輕易跟了上,道:“不耽擱,可邊走邊說。”
亦步亦趨的,非要尋個結果不可。
梁公公甩不開他,隻好作罷。回頭瞥了眼,兩小太監躬身行禮,識趣地退後三尺之遠。
天空漸漸濃如墨染,四周暗沉了下來。廊下已經掌了燈。兩人站在長廊的角落,隱隱綽綽的光,看不清兩人神情。梁公公壓低了嗓音,不慌不忙:“連將軍有事請說,咱家聽著。”
連戰略一思索,單刀直入道:“本將觀公公方才瞧見紋身面色有異,是否認得那圖案?”
他雖直接卻也不想得罪女皇身邊第一人,聲音也壓得低,只夠一拳之隔的梁公公一人聽見,“方才在殿中,公公看清了紋身十分驚慌,這是為何?”
“雜家不認得。”
梁公公放開手,轉身看著夜幕,毫不猶豫地否認,“雜咱家一個身陷深宮的閹人,哪裡認得這些東西?不過是覺得那紋身瞧著不詳,受了驚嚇罷了。”他說著,邁上台階,一節一節往下走,“人老了怕死,信鬼神的很。”
連戰顯然沒料到他這樣搪塞他,鋒利的眉眼倒豎,嘴角便拉了下來。
他盯著梁文,目光似劍。
梁公公在燈籠下停住腳步,白慘慘的臉上依舊掛著笑。閑適的笑意與眉眼的陰翳卻叫他看著,平添一層說不出的陰戾。梁公公不緊不慢地與連戰對視,十分坦然。
兩人對視,氣氛冷淡下來。
連戰不過是好奇,並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況且這裡是皇宮,是老太監的地盤,笑了笑,他道:“……公公說笑了。”
“老人家就愛說些戲言。找樂子,將軍包含。”
梁公公笑眯眯的 ,道:“不過戲言真真假假說不清,雜家勸連將軍。有些事不該關心的別摻和,得不償失就不好了。”
連戰手指撚了撚佩刀的刀柄,遂又放下去。他不願說,撬也難撬開嘴:“如此,是本將無禮了。”
說罷,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第66章
有客自遠方來
方信尤長路跋涉兩個多月, 今日一早達到閔州京城。
梅雨天難得好沒下雨,夜黑風高的, 趙府上下已陷入沉睡。
四下裡安靜無聲, 狹窄的巷子裡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趁著夜色,幾個黑影圍著趙府轉了幾圈,終於找準了徐皎然的院子。其中頎長的以為比了比著高出尋常院落一半的院牆, 踏在蹲下的兩個黑影肩上往上爬。
“主子,能行嗎?”底下的黑影覺得不靠譜, 咬著牙撐。
“閉嘴!墊高點兒!”
東院的牆角設了機關, 溫十欲閑來無事做出來的小玩意兒。對付一些不請自來的小毛賊, 尤其的奏效。
黑影跳下圍牆,就聽啪地一聲鐵器合十的聲音,他一隻腳被卡住了。清脆的聲音驚動了東院守夜的護衛。霎時間燈火通明, 凌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蹭蹭的武器劃空聲, 黑影瞬間被刀尖所指。
黑影揉了揉頭髮, 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南方的地面潮濕,夜裡更潮,坐下去染一身的泥。那人也不在意,單腿曲著, 吊兒郎當地指著護衛的鼻子要求見東院的主人。
徐皎然披頭撒發地立在抱夏廊下, 聽見聲音, 無奈地扶了扶額。
擺手示意護衛退下, 她接過遠蘭手中的燈籠,親自走到圍牆邊。人影散開,地上坐著不請自來的小賊——方四公子方信尤。
“……真巧。”
徐皎然從護衛中穿過來, 緩緩走到方信尤的跟前蹲下。視線落到他夾著捕獸夾的腿上落下, 挑了挑眉, “不知四公子半夜前來所為何事?”
“來瞧瞧你呀,”方信尤不著痕跡地掃了一遍徐皎然,沒傷沒殘,他踢了踢那條傷腿笑道,“不扶我起來?”
徐皎然沒想到他還能追到這兒來,正要說什麽,人群外圍傳來動靜。就見護衛拎著兩大喊大叫的小廝,丟了過來。
“主子,院子外面還有兩個人。”
熟悉的小圓臉,從丟進來就嘰嘰歪歪嚷個不停,方信尤的小廝。
清風見自家公子傷成這樣,當場就炸了。跳起來,指著徐皎然鼻子破口叫囂:“你這女人,膽敢傷我家公子,他可是方家本家嫡四公子,你不要命了麽?!還不放了我家公子!!”
另一個低著頭,跟個木頭似得一句話沒有。
徐皎然看得有趣。方四公子身邊這個下人,鬧起來竟跟元玉一個模樣。她手一揮,出來兩個人將方信尤架了起來。
“清風,閉嘴。”
清風嘟了嘟嘴,倒豎的眉眼耷拉下來。
竟是與主子相識之人,護衛們面面相窺,等候徐皎然的指示。徐皎然沒有理會小廝的叫囂,拍拍一擺站起身,轉身往廊下走去。
深夜出來隻穿得單薄,她的衣裳弄髒了。東院全驚動了,自從徐皎然身份暴露,她身邊護衛增強了三倍。岑九張毅調了三十個武藝不錯的小子進東院,十人一隊,輪流夜中巡視庭院。
烏壓壓的一片黑影如流水散去,清晰的院落景致展現在方信尤眼前。
“不該說的話,本公子可一句沒說哦。”方信尤掙扎都懶得掙扎,由人架著,依舊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衝徐皎然背影喊話,“方孟偉家的嘴,本公子好心順便也幫你堵了,哎徐皎然,不謝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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