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然笑眯眯地聽著,心裡將邵華做的這人情記下了。
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盤子越鋪越開,徐皎然的能力則越發卓著。如此徐皎然年紀與子侄相同, 在座的也沒人敢輕慢她。邵父見獨子與徐皎然交情好, 從中推波助瀾, 徐皎然倒是出了好一番風頭。
邵家的宴實在,上的席面全是好料。
方俊傑看著一桌子銅盤重肉的,心道商賈就是商賈, 連酒宴也辦得市儈俗氣。面上卻謙遜有禮地與人談笑, 好一派落落大方的官宦公子氣度。
如今風氣如此, 不必做舊日的苛刻姿態,男賓與內眷都在一處宴飲。不過邵府分了男席與女席。方四公子的斜側方,正巧是徐皎然。聽聞有人恭維徐皎然送了好茶,便插了一嘴:“什麽茶?”
他從進門起, 下人奉的茶一口未動, 自然不清楚。
突兀插話, 委實無禮。
與徐皎然搭話的人一愣, 轉過頭,見是個冷面的青年人。不知他什麽身份,但還好脾氣地答道:“徐家主得了新茶, 滋味不錯。”
方俊傑坐在他手邊, 指了指他的杯盞:“就在你手邊, 你試試。”
方四公子見徐皎然的眼睛終於落到他身上,他心裡舒坦了。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端起茶盞淺淺呷了一口。茶有些涼了,但香味卻更清新。入喉溫潤,齒頰留香,四公子詫異地一抬眉:“誒?”
“味兒很不錯吧?”那人笑眯眯的,“不知徐家主可還有,勻給我一些。”
那人許是真愛茶,三句話不離茶葉:“家中長輩嗜茶如命,哪回得了新鮮的都要高興好幾日。”他搖了搖頭,“我等常年在外奔波的,不能在膝下盡孝,尋些父母喜愛之物也算安心。”
徐皎然笑了,淡聲道:“李老板為人孝順,相信高堂長輩感念在心。茶不是問題,我手中還余下些。本想留著自家喝,此番與李老板聊得投機,徐某便送於李家中長輩嘗嘗鮮。”
“那可使不得!”
那人有些高興,但面上害得客氣兩下:“若是送的話,李某哪好意思接。”
徐皎然正想說哪裡哪裡,一旁將一盞茶飲盡的方四公子瞥了下嘴,蠻橫地插\進來:“他不要,你給我吧。”
徐皎然:“……”
李老板:“……”
“味兒確實挺好,”方信尤掀了掀眼皮,“你多送些給我。我可以幫順手幫你拓開京城的富貴圈子。”
徐皎然幽幽地盯著他,嘴角抿了起來。
“你廢了這麽多口舌,不就指望他把你的茶葉推廣到宿州?”方信尤盯著徐皎然的眼睛,緩緩地勾出一個笑,“讓他來,不如讓我來。”
徐皎然衝面色僵硬的李老板笑了笑,抬手對方信尤勾了一下手指。
方四公子道貌岸然地放下筷子,驕矜地起身,然後屁顛屁顛地跟著走了。
***
徐皎然出門赴宴,唯二的主子趙瑾玉也不在。
將屋門從裡面栓上,床帳放下來。阿爾列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泥鰍一般從窗戶翻了出去。東院靜悄悄的,竹林裡有風刮過,發出颯颯的響聲。
他的身形很快,從南屋到院牆,一息之間便到。
院牆上沒人,阿爾列所處的位置是個死角,從那個方向都不會發現。他警惕地四處看了看,腳尖清點,飛過了院牆,無聲無息地出了徐府。
閔州錦城十分繁華,與窮苦的東一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爾列自從被捎帶過來便不曾出府仔細逛過。如今走在巷子裡,有些辨不清方向。為了能迅速找回去,他一路走一路刻下隱秘的記號。這些記號是誰教的,他記不得了,只是模模糊糊記得記號的用處。
說起來,他發現一直沒扔的舊衣服上有字,還是近來的事兒。
那日凌雲蒲穎幾個小子閑來無事去他屋裡閑聊,他們也算搭夥了一年,彼此雖不算交心卻也熟悉。阿爾列本身覺得與他們沒甚好說的,但奈何不住幾個少年慕艾。老拉他一起,暢想被家主招幸。
阿爾列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著,漫不經心。誰知蒲穎那小子笨手笨腳,一杯滾燙的茶水澆了他隨手擱在椅子上的舊衣服。
他眼尖,立即就發現了不對。
倉促將人趕走,他才發現了牛皮上寫了字。
字他認得,蕭國的字。但是刻字的人偏偏故弄玄虛,講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他雲裡霧裡的弄不明白,卻記住了上面說了幾個地點。關西北臨城,閔州錦城,晉州汾安城,滄州鳳城,最後一個大周京城。
阿爾列不知道這些城有什麽古怪,但應當與他有關。
穿過幽靜的巷子,筆直地往前走到岔路口。再向右拐了個彎,就到了錦城的鬧市區。阿爾列一個人高馬大的異族,走在大街上高出尋常人一大截。加之他天生一雙湛藍的眸子,在這大周腹地的此處,顯得尤其怪異。
起先他還沒察覺,等走出了一小段距離,才發覺背後的指指點點。
阿爾列硬著頭皮走,發現看他的人更多,連忙一個閃身進了一家布莊。裡頭許多人在挑選布頭,嘰嘰喳喳的。大街上全是人,店面裡也全是人。被人當猴子看,任他臉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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