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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福妾[清穿]_南風不盡【完結】》番外·我的額娘
番外·我的額娘

我的額娘

我自小便覺着我的額娘是個不凡之人。

倒不是覺着她是個完人,相比起來,額娘是個很多事情都不會,很多事情也怠懶做的人,她一點也不完美,但恰恰是這樣的不完美,叫人覺着格外可親。

但幼時,我總覺着她無所不能,她會給我做風筝,會給弘晳釣冰淩,會給咪咪縫貓窩,會做天南地北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且都能做得好吃。她還會侍弄各種花草,最喜歡的是山茶、薔薇、紅竹,後罩房裏的花草倒沒有貴賤之分,野花野草不生得很高大也是從不叫人去鏟的,即便是青石板縫隙裏艱難冒出的一點不知名的小花,她也會驚喜地拉着我蹲下來欣賞很久,快樂地說:“額林珠你瞧,這花兒竟從這兒冒出來了,它可真努力,也真好看。”

後罩房的野花很多,石板縫隙裏冒出來的往往都是那等花小葉小莖子也細的,矮矮地伏在地上,安靜地開在人的腳邊,花瓣上有一點點粉色,也不怕踩踏。

我不懂,想伸手去揪,被額娘捉住了腕子,就聽她笑道:“可別辜負了它這一番辛苦,要從這樣的地方開出花來多不容易啊,額娘不是種了好些月季,都快開敗了,可以剪幾朵再養幾日。”随即又帶着我去剪盛放後的月季了。

額娘種花的土都是自己配的,她覺着內務府花草房裏送來的土沒營養,還容易板結,實在不好使,于是總是自己花費心思調配土壤,不同的花用不同配方的土,就像對待我們兄妹幾個一般。

除了貓狗花草,額娘還養龜、養魚養蝦(雖說這兩樣大多不是喂了咪咪就是喂了元寶),她好似對這世上許許多多的生物都有用不完的耐心,不過咪咪和旺財年老過世以後,額娘就再也不養貓狗了,但還是會在後罩房院牆根下放些魚幹貓飯,給路過的野貓吃。後來咪咪和旺財用過的貓屋狗屋也讓人拿到南花園去,放在能曬得到陽光的灌木下頭,供那些野貓過冬用。

有一回她去園子裏散步,看到有帶崽的母貓領着三五個毛孩子窩在那貓屋裏頭,母貓很會帶崽,在陽光下相互舔着毛、翻滾撲咬玩得正開心,她回來還高興了半日,說也算替咪咪和旺財積了福,這樣它們下輩子一定能投個好人家。

我不由地想,額娘真是太溫柔了。

她平日裏很少亂發脾氣,她即便發脾氣也不是胡亂叫嚷、急得面紅耳赤的那一類,她只是會收了笑容,認真嚴肅地跟你講道理,從來沒有哭叫鬧騰一類的表現,我真羨慕她的脾氣,我就不行了,生氣起來語無倫次是常有的事。很多次我也想學額娘的脾氣,但最後還是沒能做成。

她很愛我們兄妹幾個,也盼着我們各個都好,但從不拘着我們讀書寫字,倒常常變着法子領我們四處游玩。那會兒弘暄還在石額娘院子裏養着,他在背書時,我們出門摘梅子回家漬梅子糖,他站着練字,我們去花園裏釣魚摸田螺,他大晌午練箭習武,我和弘晳卻窩在額娘懷裏聽她講故事,屋子裏的冰山漫着一點點涼涼的煙氣,我和弘晳就這樣漸漸睡去,記憶中,額娘溫柔的聲音一直伴随在我的夢中。

後來弘暄來了我們這兒,他才知道原來竟還有日日能出門玩的規矩?有時額娘叫他出門玩他竟都惴惴不安,但額娘常說:“我是從不許孩子每日都拘在屋子裏的,即便要讀書,也要出門玩上一兩個時辰再回來讀,曬曬日頭吹吹風多跑多跳身子才會好,若只管一直盯着書本,那豈不是要讀成書呆子了?”

額娘說得真好,這話可很是對我的脾性!

除此之外,額娘手很巧,不僅做得菜極好吃,做起女紅來也是一把好手——我阿瑪一年四季的衣裳,除卻吉服朝服一類的,日常穿的便袍、鞋襪荷包扇墜全都是額娘一手包辦,阿瑪喜歡穿額娘做的衣裳,總說鞋子也做得格外合腳,騎馬射箭、練武練拳都不累腳,反倒我們這幾個小的,她是想起來有什麽好料子才給做一身,平日裏都交給嬷嬷了。

有一回,額娘給阿瑪做了個灰鼠毛的坎肩,毛皮裏子還縫了一層羊羔絨,那羊羔絨是親手從羊皮上用細密的篦子一點一點梳下來的,取得羊毛裏最綿密、細軟的絨毛,再将這絨毛一點一點織起來,這樣做出來的坎肩又舒服又輕薄,但極廢心神,那件坎肩一做好上了身,就被阿瑪寶貝得不像樣子,冬日裏是最常穿的,每到天寒下雪的日子,我總能瞧見阿瑪肩頭這件坎肩。

這件衣裳還被四嬸嬸學了去,似乎是因着四叔見阿瑪日日穿得單薄,還以為他不畏寒呢,一問才知道這其中奧妙,阿瑪只要遇着額娘的事,便一改平日裏低調的性子,變得愛炫耀了起來,還脫下來給我幾個皇叔瞧,細細地講這衣裳如何費功夫如何舒服講得頭頭是道。

我大伯是最瞧不慣我阿瑪的,他當即就鼻子噴氣哼了出來,但卻不可避免地有些羨慕,身在皇家,一切吃穿用度哪有不精細的,身上穿的皮子各個不說七八百兩一件也有一二百兩一件,但若論用心,宮裏的繡娘制出來的東西和枕邊人度量着你的肩寬尺寸、一針一線都為你着想制出來的東西,那是截然不同的,何除了針法娴熟,還有這裏頭的巧思,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至少我的大伯母是不大管大伯這上頭的事的,說是自己動手做的,不過動手繡一兩朵花罷了,或是鎖個線,實際上都是叫奴才們做,這是宮裏的老伎倆了!就是做菜做飯也是如此,唯有額娘是真的不假人于手。其他幾個皇叔在家裏的待遇也大差不差,他們便相互議論了起來,大伯還不信呢:“這也說不準,保不齊是底下嬷嬷的手藝呢。”

結果阿瑪卻脫口而出:“我自然知道,程氏做繡活有自己的針法習慣,她打結都是反向打結,還會将結仔細藏在裏頭的,因此是不是她做的,一瞧就知道。”結果皇叔們都震驚地望向阿瑪,紛紛咂舌:誰會仔細去瞧這個啊?還記在心裏……

但阿瑪就是會,他記得很多額娘的小事,再小的他都記得。

那件衣裳阿瑪穿了很多年,直到那毛掉得差不多了,實在穿不大出去了,但也不舍得丢,還叫人妥妥帖帖收進了箱子裏,這樣費功夫的坎肩我和弘晳也有,但卻是青杏姑姑給我們做的,額娘後來年紀越來越大,在做這樣的活計也有些勞神,阿瑪便不許她再做了。

我自小便功課不好,額娘也從不強求,我字寫得糊塗,她還會笑着給我收起來,促狹地說:“等你以後長大成親生子,我拿出來給你的兒女看,讓他們跟額娘一塊兒笑話你。”

我才不怕呢,哈日瑙海跟我是半斤八兩,念書的日子裏,不是我墊底就是他墊底,我們倆難不成能生出如弘晳這般過目不忘、學富五車的神童麽?俗話說得好嘛,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們的兒女相必資質與我們倆大差不差,只怕也是個先生在上頭搖頭晃腦,他在下頭小雞啄米的小糊塗蛋,到時候還不知道誰笑話誰呢!

在功課上頭,我甚少因學得不好被額娘責怪,幼時學騎馬射箭,是跟阿瑪學的,阿瑪是嚴師,指點起來很是嚴格,但我在這上頭算有幾分天賦,很快阿瑪就沒什麽可教我的了,我便跟哈日瑙海學蒙古式騎馬,單手持缰,這事兒算危險的,那會兒好些小姑姑跟我一塊兒學騎馬,因為皇瑪法喜歡公主們厲害點,這樣去蒙古就不會被欺負。

但姑姑們的額娘大多都不許她們跑得太快,也不許她們單手騎馬,看管得很嚴,額娘卻從不在這上頭約束我,她只會出門時叮囑哈日瑙海一句:“你們可要小心,自個要有分寸才行。”只有這樣一句,不論是這件事,或是其他什麽事,她大多是由着我的,想讓我做什麽便做什麽,即便是瞎胡鬧她也不會生氣,還會樂呵呵地替我出主意,幫我瞞着阿瑪。額娘打心眼裏是不大看重規矩的,即便她當時還只是程格格、程側福晉,她也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讓我感到快活。

真奇怪,額娘怎麽會養成這樣的性子呢?她好像生來就是這樣的,自由的,自得其樂的。

女紅上頭,額娘倒給我出了不少主意,還手把手教過我一陣子,我學過蘇繡、湘繡,額娘建議我博采衆長,不要僅學一種針法,我開始不知道好處,學到後頭就知道她說得是極對的,倒現在我做起繡活來都又快又好,兼具蘇繡的靈動又有湘繡的精致,這都多虧了額娘。

在婚事上頭,我也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認定的哈日瑙海,只覺着額娘似乎比我自個都更早發覺這份心意,有一年哈日瑙海吹笛子給我聽,我就坐着秋千輕輕地蕩,那時候我們什麽話都沒說,但我看着他站在微風裏,微微垂下睫毛,橫笛而奏,我蕩起來的時候能越過高高的宮牆,看到遼闊碧藍的天,那笛聲又潤又輕靈,像是一把軟軟的毛刷,刷在我的心裏。

夜裏我跟額娘一塊兒煮夜茶喝,額娘竟眨眨眼睛說:“額林珠,你要不要學個蕭?這樣哈日瑙海吹笛子時,你不是就能以蕭相和了麽?”我剎時便紅了臉,嚷道,“額娘你說什麽呢!”

額娘卻只是笑:“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這有什麽呢?”

後來我還是跟阿瑪學了馬頭琴,額娘瞎出主意,偏偏我卻忍不住聽她的。

即便是愛慕之情這樣容易引人非議、大做文章的事兒,額娘也從不攔着我,我年少不懂事,原也以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還誤以為這天下的父母只怕都是這樣與兒女親親熱熱、寬容和氣的,直到茉雅奇和石額娘數次大吵大鬧,幾乎到了要自尋短見的地步,我才知道我錯了。

這世上唯有額娘是這樣的額娘,如她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

是我命好,才投身在她肚子裏。

我從此便将額娘當做了自己的榜樣,我想我日後也要做一個如她一般的額娘,我也要對我的孩子們像放風筝一般,遠遠拽着一個線頭就好,由着他們随風而高飛。

只不過我恐怕比不上額娘的是,我做菜的手藝不怎樣,哈日瑙海吃了好幾回我燒的羊肉湯都鬧肚子,但回回我問他好不好吃,他都煞有介事地說好吃,直到我自個嘗了一口,後來我就不做了,畢竟哈日瑙海也只有一條命,他的命也是命。

那年我請額娘來準葛爾小住,額娘一個從未來過漠西、長居京城繁華城煙之中的人,卻親自下廚給我做了幾回手把羊肉,還做得分外正宗,把我幾個沒見識的兒女吃得滿嘴流油,有一個算一個都猴在額娘懷裏,甜絲絲地喚祖母。

額娘跟我們一塊兒騎馬,準葛爾部的草原很臨近藏地,這兒似乎連草、牛羊都染上了這種遠離俗世的空靈,牽着馬踏着軟而濕的草面漫游,身後不遠處便是仿佛觸手可及的巨大雲層,被霞光照成了金色,雲層後頭還有連綿的冰川,額娘先住在我的府上,後來又跟着我去了草原上住毛氈帳篷,每到冬季,為了尋牧場和河流,準葛爾部都要遷徙,額娘竟也一點不叫苦,頗有興致地與我們一塊兒拆帳篷、搭帳篷,幫着趕牛趕羊,樂在其中。

到了地方,坐下來掰茶磚熬奶茶,還知道加鹽,做得奶豆腐比哈日瑙海的老仆還做得地道,外頭殺羊,額娘也不怕,圍着看,還誇殺羊的奴隸厲害,就一把小刀,不出一刻鐘就能将一整個羊骨架完完整整地剝下來,羊皮也是完完整整的。

草原上也有暖和的山坳,初春冰消雪融,會在河岸邊冒出一片翠綠的蒌蒿,這東西在草原上很難得,像蘆葦似的,草原上的人不大知道這東西能吃,額娘卻知道怎麽料理,親自帶着我們去采,用牛油、鮮牛肉一并炒,鮮美無比,咬起來脆生生,帶一點甘甜,後來額娘回了京,我每年都叫人去采,自個炒着吃,卻總覺着沒有額娘炒得那麽好,吃起來反而不是滋味,或許是因為我想念額娘了吧。

我去蒙古帶了一窩黑白西洋牧羊犬,本是極溫順伶俐的狗,結果被哈日瑙海部族裏的蒙古大獒犬帶着,竟也學得很是兇猛,如今這七八只狗一齊守着牛羊,連狼都不敢過來,額娘也不怕,獒犬一生只認一個主子,還是個沒睜眼的狗崽子就是哈日瑙海親自喂的,吃羊血羊肝長大的,站起來比轎子都高,哈日瑙海叫它坐下,它便乖乖坐下,這樣額娘也敢切肉去喂了。

揉揉巨大的狗頭,額娘眼裏流露出一點懷念,我知道她想起旺財了。

我本想帶額娘一塊兒去拉薩在寺廟裏再住段日子,但阿瑪催得急,往來準葛爾的傳驿腿都快跑細了,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從京裏來的人,我不由抱怨道:“又來了又來了,阿瑪可真是的,他不是忙得很麽,怎麽還催得這般厲害。”

額娘也嘆氣:“你的阿瑪是越老越粘人了。”

我便也跟着笑。我是知道的,以往宮裏不少人說,額娘是以色侍人,但我卻覺着阿瑪待額娘的心比額娘待他還要深厚,額娘不在他身邊,他似乎覺也睡得不着了、飯也進得不香了。

烏希哈就很羨慕額娘和阿瑪之間的情分,她的額娘劉側福晉生完孩子後随着年歲大了,自然就漸漸不那麽受寵了,雖說有子有位分,在府裏也是頭一份的受人敬重,但五叔幾乎隔上幾年就要納一個新的侍妾,新人總是要新鮮一陣的,他們府上也時常鬥得不得開交。

我記事起,好似毓慶宮就沒怎麽進過人了,阿瑪在這上頭是很體恤人的。額娘不喜歡一直住在宮裏,後來阿瑪便帶着額娘出宮游玩,他們先回了一趟歙縣,悄悄的,誰也沒告訴,一起去曾外祖母那上了香,又住在白牆青瓦馬頭牆的老院子裏,寧寧靜靜地聽風看水。

額娘寫信捎來一只竹編的小簍子,裏頭裝滿了紫砂做的小柿子,說是與阿瑪閑來無事,信步到一家小工坊,就坐在水邊,與天光雲影相伴,兩人親手做的。還說做完了天也擦黑了,她與阿瑪便手牽着手走在漫天的落日餘晖之中,踩着濕漉漉的青石板,聽着自己的腳步回響,慢慢地走,河邊有洗衣婦的棒槌聲,還有舉着竹風筝滿巷子亂跑的孩童,笑容能傳得很遠很遠。

我總是捧着信看着看着就不自覺微笑起來。

額娘的信總是叫人心裏安寧,好似在看一副畫在素白絹紙上的水墨畫,讓人心裏也跟着寧靜下來,靜靜地賞看,又如流水般溫柔地淌進心底裏。

後來額娘每去一個新的地方,就會給我們幾個兄妹捎東西,他們大多逗留在遠離浮華喧嚣的淳樸鄉野,也不着急,喜歡的地方便租個小院多住一會兒,阿瑪的水墨很好,随信捎來好些額娘的小像,有在暮色中洗手作羹湯的剪影,也有在晴朗的晨光下仰頭與高牆上的野貓對話的俏皮樣子,他們與山水為鄰,賞花乘涼,三餐四季,如此叫人羨豔。

阿瑪很少惹額娘生氣,曾經大伯還跟皇瑪法告狀,說阿瑪縱容額娘,慣得厲害,說八叔是個畏妻的便罷了,頭一回聽說還有畏妾的,皇瑪法自然是不信的,額娘在外頭名聲很好,上上下下的奴才沒一個不說她仁慈孝敬的,她對阿瑪的好皇瑪法也看在眼裏,還有弘晳這個鬼靈精常常不動聲色在皇瑪法面前誇額娘,因此沒鬧出什麽事來。但這話還是傳了出去,阿瑪得知之後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笑道:“有麽?我自覺還慣得不夠呢。”

聽得四叔五叔一陣牙酸。

五叔和他的福晉關系不好,四叔跟四嬸也是敬重大于情愛,我有一回躲在樹上掏鳥蛋,就聽見他們說起這個,他們都想不明白阿瑪這樣的身份怎麽能就一顆心系在額娘身上,弱水三千只取了一瓢,再也瞧不進其他人了。

這事兒似乎一直到阿瑪登基為帝之後很多年,都還是很多大臣宗親鬧不明白。但我想阿瑪和額娘自個的事,他們自個是最清楚的,喜愛一個人,難不成是沒有緣由的麽?我以為一定是有緣由的,但這緣由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後來我也老了,聽聞額娘病了,很想趕回她身邊去,可惜自個身子不争氣,竟也跟着病倒了,我想着即便擡也要回到額娘身邊去,但哈日瑙海不許,他紅着眼求我,好歹顧念顧念他。最後只好讓寶音立刻快馬趕回京裏去,讓她替我盡孝,後來我從她信裏聽說了阿瑪對額娘的話,我也想着,若這世上真有輪回,真有下輩子,我也想留在額娘身邊。

即便不是母女也無妨,憶起幼時與額娘同床而眠,半夜曾見過額娘被夢魇着,也不知她夢見了什麽,像是被人欺負得狠了,哭着說就是寧願死了也要去上學,誰也阻止不了。

額娘幼時上學那般艱難麽?小舅舅似乎說過他們家以前并不寬裕。但外祖父是個極疼愛額娘的人,又很開明,想必不會攔着額娘就學吧,也不知額娘夢見的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這事情一直藏在我心裏,因為額娘醒來後坐着不說話,神色很難過,我便不敢問了。

所以……不是母女也無妨,若真有下輩子,我想做額娘的姐姐,由我來保護她,再不叫人欺負她,就像她愛護我一般,我也期望她一輩子快快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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