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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福妾[清穿]_南風不盡【完結】》番外·在現代的日子(4)
番外·在現代的日子(4)

開學後兩三天,阿婉的媽媽總算從娘家回來了,她背着她的寶貝兒子開自家鋪子的卷閘門,被每日都尋隙回家門口看一眼的阿婉瞧見,但她站在那兒看了會兒,直到她媽也回頭瞧見她,她才輕輕地開口:“媽。”

她媽很平靜地點點頭,沒問她這段時間都住哪裏也沒問她怎麽過的日子,開了門自顧自進去,上樓把孩子擱到床上,開始清掃滿地的玻璃碎屑,找了個硬紙殼将那碎了的櫃臺蓋上,轉身進廚房點煤燒飯,就算完了。

阿婉便又回家住了。

胤礽很不舍,他拉着阿婉的袖子陪她回去,一句拖拖拉拉,越走越慢,直到穿過甘蔗林時阿婉忽然回身抱了抱他。

長在地裏的甘蔗像一根根直沖雲霄的槍戟,頂端的長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胤礽站在原地,卻幾乎被這樣一個單純的、孩童之間的擁抱擊潰,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不再顫抖。

這個時代很好,百姓富足、國泰民安,可是他總會想念那個撥雪尋春、明月如霜的宮院,想念那個與他酌酒為伴、花下清坐,會在夏日興沖沖鋪一席碧簟,與他相依朦胧睡去的阿婉。

他真的太想她了。

忽而風襲來,這時候小小的阿婉在他頸側說:“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

他又是一怔。

“我自己回去,你別送了。”她松開他,像個小兔子蹦跳地走開,揮揮手,“我不想讓我爸我媽看到你,怕對你不好,你回去吧。”

她說完就笑着跑走了。

跑到田埂上頭又停下來沖他揮了揮手。

胤礽望着她的背影遠去,低下頭,風帶走了他懷裏殘存的溫度,但胸腔裏的心卻還在為了那個擁抱而劇烈跳動着。

下定了決心,胤礽返身回到了校園後頭的鐵皮屋,應爸爸去上課了,應媽媽打了一盆水,正彎着腰艱難地給自己洗頭,胤礽走過去,順手拿起水瓢給應媽媽澆水打濕頭發。

“哎?怎麽快回來了。”應媽媽勉強回頭一看,又低頭繼續洗,想到兒子這麽體貼,又不禁幸福起來,“哎呀,謝謝寶貝。”

胤礽一抖,水瓢差點砸在應媽媽頭上。

他嘆了一口氣,真的很難适應啊。不過,對應媽媽他心裏情感極複雜,他自小沒了額娘,今生有了父母雙全的家,幼時應媽媽抱着他哼歌哄他睡時,他便會一直睜着眼聽。然後應媽媽就會苦惱:“奇怪啊,這搖籃曲怎麽越聽越怎精神了?”

然後不甘心,再換一首。

他那時就會想,原來正常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是這樣的,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孩子,不會考慮母憑子貴、不會利用孩子去博取寵愛,也不會只想着憑借孩子為家族争取利益。

會溫柔的輕拍哄睡,會在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會買一屋子稀奇古怪的玩具逗他,會忍不住親親他、嗅嗅他、自言自語地說話,沒事就喜歡捏捏他小小的手腳玩,還會忽然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想逗他笑。

也會在別人嘲笑他“不會是個啞巴”時又急又氣,再也沒了高級知識分子和人民教師溫柔的風度,直接将手拎包扔到那嘴碎的婦人頭上,然後叉着腰跟那婦人引經據典地舌戰群儒,最後用中文實在罵不過對方的滿口髒話,又切換了速度極快的英語将人罵懵,不得不撂下狠話悻悻離去。

應媽媽哪怕是罵人,她的口語也沒有一點錯漏,依舊标準、精辟。應媽媽的夢想本來是當外交官的同聲傳譯,但後來博士時期有了他,應媽媽便最終還是選擇了更穩妥的留校任教。

胤礽有時會覺得,他拖累了應媽媽,但應媽媽卻一直将他這個古怪的孩子視若珍寶,哪怕放棄一直堅持的夢想。

他在這個時代看到了女性的無限可能,即便仍舊不夠平等,但他終于明白當初最吸引他的、阿婉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像風一樣自由的心靈,是從何而來了。如果能再選擇一次,或許已長大成人的阿婉也不願意回到大清吧。

胤礽替應媽媽擠上洗發水,讓她坐下來,輕輕替她揉搓着,不一會兒他就發現應媽媽安靜地過分,側頭一看,才發現她竟為此紅了眼,只是強忍着不敢掉眼淚。

結果被胤礽發現,她立刻就繃不住了,将胤礽摟過來,抱住他嗚咽出聲:“你好了吧寶貝?你是不是好了啊?對不起,可媽媽真的好高興啊……”

跑遍了醫院,醫生也判斷不出來是不是自閉症,翻遍了相關書籍,也是似像非像,應媽媽甚至買了一箱子心理學的書日夜專研,差點又考上一個心理學的學位,後來又通過報紙、雜志和網絡找到很多自閉症家庭和對方聯系而相互鼓勵、尋找方法,但胤礽症狀與其他家庭又一點都沒有共同性,應媽媽只覺得自己在迷霧中跋涉了很久,一直看不到方向。最迷茫時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孕期曾熬夜看書寫論文才害了孩子。

到了嶺南以後才看到胤礽一點點改變,應媽媽是極高興又不敢相信,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不斷地在心裏判斷着。

他就像是一只被風吹遠的風筝,終于找到那根脫手的線頭,被人一點一點拽回來一般。

直到今天,或許是母子連心,應媽媽總感覺胤礽身上地那種疏離、游離感在漸漸消退,雖然他還是僵硬地站着不敢回應她的懷抱,但已經足夠熬了八年的應媽媽喜悅地大哭一場。

親朋好友的流言蜚語、心理的壓力、還有婆婆暗示她再生一個“正常的孩子”,這些她都抗住了,卻沒抗住兒子小而溫熱的手捧起她的頭發。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阿婉也曾來到陌生的世界,她難道沒有惶恐嗎?她一定也有的,但她沒有因沉湎過去而裹足不前,她将程家人照顧得那麽好,他卻如此不孝,不能為家人帶來一點歡愉,多年來只有拖累。

胤礽忽而也愧疚起來,猶豫再三,他擡起滿是泡沫的手,用沒有沾到泡的手背,在應媽媽後背輕輕地拍了拍。

這下可不得了了,應媽媽愣了幾秒,旋即便淚如雨下,她自己也不想哭,卻根本止都止不住,捂着嘴幾乎哭到失聲。

好一會兒,應媽媽才漸漸平靜下來,然後又陷入“怎麽一點小事就哭了,真想刨坑将自己埋起來不見人”的羞恥中。

胤礽問:“媽,大人為什麽不能哭?”

應媽媽沒反應過來。

胤礽接着說:“以前有個人和我說,就算當了大人也可以哭的,沒關系。”

應媽媽這才笑了,她抹掉眼淚:“你說得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日子就該這麽過!”

沖幹淨頭上的泡沫,應媽媽進屋吹頭發,胤礽也跟進去,他鄭重地坐到應媽媽面前的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說:“媽,我寫了一封檢舉煤窯賭場的信,寄到鎮上派出所,但一直沒有回音。”

應媽媽關了吹風機,瞠目結舌:“什麽?”

“我想救程勻,我不想她再挨打,我想幫她。”胤礽擡起清澈的眼睛,他這輩子的容貌與上輩子有八成相似,但又有幾分應媽媽的影子,臉型秀氣白皙,目如點漆,左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上輩子阿婉年老病重昏迷,胤礽聽聞消息從九州清晏趕去,下轎子時腿一軟,太監們手忙腳亂地扶也沒完全扶住,他身子被架住,臉卻還是磕在地上,被一塊石子劃破了眼下的皮,後來便留着了疤,沒想到今生疤痕也跟着他來了。

那時候他很怕阿婉就這麽一句話都沒留,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一直寸步不離地在床邊守着,吃不下睡不着,弘晳、弘暄帶着兒孫跪着求他,他卻只是坐在那兒,他堅強了一輩子,臨了白發蒼蒼的年紀了倒軟弱得像個孩子,對着跪了一地的孩子們,無助又茫然,怔怔地落下淚來:“你們額娘要是走了,朕怎麽辦啊?”

他怕不能重逢,生前和阿婉立下了下輩子的誓約,又要與她死後同衾才能稍稍安心,如今果然相逢了,他又怎能眼看着阿婉受苦?

應媽媽看着兒子,胤礽也看着他。

良久,應媽媽才蹲下來,披着半濕的長發很認真的問:“阿辸啊,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為什麽那麽關心程勻啊?為什麽一定要幫助她?你是覺得她可憐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支教的年月裏不是沒見過生活困頓悲慘的孩子,應媽媽和應爸爸已經資助過十幾個山裏的孩子讀書,如程勻這樣的孩子有千千萬萬個,但有些資助連一句謝謝也收不到,還會被催促每個月的善款彙得太慢了,感恩的終究是少數,但應媽媽和應爸爸抱着能救一個算一個的心,還在堅持做這件事,但以往卻從不見胤礽動恻隐之心。

他總是冷眼旁觀,好似這樣的人家、比這悲慘多的事都見得多了一般。

唯有面對程勻,是個例外。

胤礽說:“我不可憐她,她那麽努力,就算沒有我們幫助,她也不會一直困在這裏的,但這樣的人才更值得幫助。”

“媽,你和爸爸以前資助的人,可憐卻又可恨,他們在泥潭裏自己都不肯掙紮起來,只盼着天上伸出一只手來拽他,若你們一撒了手,他們只會重新掉進那泥坑裏。這樣的人還會怪罪是因為你們不夠出力,資助這樣的人,不如将錢都買了貓狗糧喂街上的流浪貓狗,至少還能沖你搖尾巴。”胤礽早就想說了,他的思想不可避免比這個時代的人更加殘酷,那等扶不上牆的爛泥就應該讓他們餓死凍死,何必多費心?

應媽媽被這樣熱辣的言論一激,再一看兒子那居高臨下、俾睨衆生般的冷酷神情,都覺得後背有些發寒,她不由摸了摸孩子的頭:“阿辸,你要知道,人不是生來就是惡的,他們受到的教育跟不上,才會這麽短視,但媽媽和爸爸卻想給他們一個機會,如果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他們會不會改變呢?如果有一個人能因此改變、進步,那也是一件好事啊。阿辸,你這個年紀能這樣思考很不容易,媽媽為你驕傲。這個世界不應該非黑即白,你的嫉惡如仇、愛憎分明也不是錯的,但媽媽希望你心裏能有更多的寬松和善良,這樣你也不會那麽辛苦。”

應媽媽是知道胤礽在沉默中讀了很多書的,她一直很為兒子驕傲。上帝給他這樣的孩子關上一道門,但卻留了一扇窗,胤礽在國畫、書法,甚至古詩文上都極有天分,他甚至在他們去內蒙支教的時候,不用牧民多教就知道怎麽和馬兒溝通,略講了兩回就能騎馬了,射箭也是熟悉了一下弓箭就能幾乎百發百中。

她兒子明明就是天才!

胤礽若是知道應媽媽心裏是這麽想的,一定會有點窘迫,他不是天才,他只是上輩子學了幾十年了……每天淩晨四點起床讀書、練武、理政的日子,他在當太子的四十年裏幾乎沒有一日斷過(登基後就被阿婉帶着下旨推遲早朝的時間日日睡所謂的養生覺了),能這樣學下來,就是一頭豬也能成才。

但因為相信兒子“天才”、“智商超高”,應媽媽一直習慣平等地和胤礽交流,當然也是因為每次她用黏糊糊的口吻喊什麽“寶寶真棒”、“哇!這是你畫的小馬嗎,寶寶畫得真好。”之類的,就會發現自家兒子渾身一抖,一副臊得想挖坑的樣子,越發不想理她。

胤礽知道應媽媽說得對,但他性子裏無法抹滅那殘酷的一面,他只能點頭,心裏還是不大認同,應爸應媽都是教師,心地善良,家裏唯有姥爺比較對他胃口,是個鐵血硬漢,然後他說出了自己真正的訴求:“媽,鎮上辦事效率太慢,也可能事情多了沒看見,咱們給姥爺打個電話好不好?讓他交代一句盡早辦理,想來很快就能有結果。”

應媽媽“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孩子,殺雞用牛刀了不是,這哪兒是交代一句啊,這是給那邊貼上催命符啊!姥爺哪兒認識這種小地方的人?估計就是翻翻系統裏的電話簿,然後從北京一個電話打到省裏,把省裏驚得雞飛狗跳,再從省裏又往下傳,估計市局都會下來人專門督辦,怎麽可能單單收拾一個煤窯賭場,最後可能還會出個紅頭文件,就勢搞個什麽專項行動,把這一片都給掃黑除惡了,最後還要好好宣傳、寫無數宣傳稿、總結報告,這一弄不知連累多少人過年都得加班了。

“姥爺分量太重了,不好,還是叫你小舅舅問問戰友吧,他不少戰友轉業後到了地方就在各層級任職,應該能說得上話。”應媽媽是家裏的小女兒,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前頭幾個舅舅倒是軍政商各界開花。

“好吧。”胤礽點點頭。他是故意提姥爺的,這樣才像個不會分析局勢的孩子。

應媽媽說完,又看着他道:“阿辸,你知道嗎,或許程勻不會感激你的。你會害她沒了爸爸,她可能會覺得你不是救她,你是害她沒了家的人,你怕不怕?真的要媽媽打這個電話嗎?”

胤礽搖頭,語氣堅定:“她不會的。”

應媽媽已經從包裏掏出了手機,最後問胤礽一句:“那之後呢?之後她沒了家,你想過怎麽辦嗎?而且他爸不會判很久的,那到時候又怎麽辦?阿辸,你想過嗎?我們做事一定要考慮周全才做,要想好後果能不能承擔,不能全憑借一時熱情和沖動。”

她心裏其實也有了預感,即使兒子不提,她和應爸爸在支教結束後也會提出資助程勻讀書的,但她沒想到胤礽直接想從根源劫把問題都解決,以他們家裏的條件,做這些事倒不是很難,但她想了解的是兒子的思想。

這麽多年,她能了解得太少了。

“媽,我知道賭博不會判很久的,所以我想把我每年的壓歲錢都拿出來,給你和爸爸,作為收養阿……程勻的費用。我們帶她走,回北京去再也不回來了。”

胤礽甚至想好了怎麽說服阿婉的父母放棄監護權——很顯然,對付賭徒,用錢就能解決。至于阿婉的媽媽,看她只關心兒子的模樣,也一定很願意把女兒賣了換錢。反正她女兒那麽多,送走一個“勻出來”的女兒算什麽。

應媽媽嘆氣。

她猜中了,胤礽一定早就有這個主意了,他幾乎成天跟着程勻,他以前在家裏經常做噩夢,像是突然從高處墜落一般,然後突然驚醒,驚醒時他總會習慣性地用手摸索着身邊的位置,摸到空空的床,他才會清醒起來。

應媽媽學過心理學以後,她就覺得在胤礽的心裏一定是有什麽人一直陪着他的,他才會無時無刻不在找那個人的存在。她還以為這孩子給自己在腦海裏想象出了一個玩伴來,這是很多“孤獨症”小孩都有的行為。

但到了嶺南後,胤礽連睡覺都拉着程勻的衣袖,而他再也沒有從夢裏驚醒過了,他的目光永遠追逐着那個小女孩,是應媽媽從來沒有見過的,那樣平靜、滿足的眼神。

是緣分嗎,應媽媽受過的教育讓她很難相信這樣的說法,可這是她親生、親手帶大,一天都沒有離別過的兒子,她很清楚胤礽絕對是第一次見程勻,那好像就沒有其他可以解釋的理由了。

所以胤礽提出要讓他們帶走程勻,她竟然也不覺得特別奇怪。她甚至覺得她們如果不願意帶走程勻,胤礽一定會想方設法留在這裏。

應媽媽與兒子對視半晌,沒有從他眼裏看到一點動搖,就認輸地撥通了電話,部隊裏不是經常能使用電話,應媽媽沒打通胤礽小舅舅的電話,便打給了門崗值班室,留下話後,等了半個多小時,才收到了回電。

聽完後,小舅沒說什麽,這只是小事而已,只讓應媽媽等等,他挂了電話又沒過一會兒,又給應媽媽回了過來:“都交代好了,放心吧。”

胤礽吃過午飯就去阿婉家找她,她正趴在破破爛爛的櫃臺上寫作業,看到胤礽過來連忙跳下來,把他拉出去:“不是不讓你過來嗎?”

“我想和你在一起……”胤礽有些難為情地低頭,“……做作業。”

阿婉小大人一般嘆氣:“我爸快回來了,你趕緊回去,他上回就看到脖子上戴的紅繩子了,他喝了酒就瘋了,連小孩身上的錢都會搶的。”

胤礽脖子上有個保佑平安的無事牌,是束手無策的應媽媽托人去西藏供奉了百日請回來的。

“那你跟我一起出去。”胤礽就把她拉走。

“我媽讓我看店。”阿婉不肯,“等下店裏東西丢了我要挨打的。”

兩人拉扯間馬路上忽然來了很多很多的轎車,有的是鎮上本地牌照,有的卻是市區的牌照,掠過一陣疾風,從他們面前的馬路呼嘯而過,着急萬分地往開上煤山去了。

那些的車輛最後兩輛是閃着燈的警車,緩緩停在了茫然的阿婉和神情冷漠的胤礽面前。

與查了很多次都沒發現的黑賭場、石沉大海的檢舉信相比,這次“上面”高度重視、行動迅速,堅持落實XX號文件工作精神,市局領導親自帶隊深入黑煤窯一線指揮工作,在突擊檢查中身先士卒,充分發揮了先鋒帶頭模範作用……

胤礽合上報紙,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等的神情有些緊張忐忑的阿婉,他也沒想到,搗毀黑賭場時程爸居然還敢反抗(據說是喝了酒又抓了一手好牌快贏了),非常迅速被強制執行了,當場就被帶走了。更沒想到的是,阿婉的媽媽居然因此崩潰痛苦,她沒有因為丈夫入獄而感到解脫,反而感到絕望,胤礽無論如何也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麽。

然後沒過兩天,趁阿婉去上學,她只帶走了自己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兒子和家裏的錢,丢下三個女兒,就這樣走得無影無蹤了。她兩個妹妹才4歲和6歲,懵懵懂懂,都送去爺爺奶奶家裏養了。應媽媽給老爺子留了兩萬塊錢養孩子,到底沒敢留聯系方式。

唯有阿婉放學回來看着空蕩蕩的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掉眼淚。她不親近自己的父母,但也并不希望這樣随意被抛棄。

胤礽說:“你跟我回家,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生拖硬拽把人帶走了。

那天晚上是應媽媽陪着阿婉睡的,胤礽只能跟打鼾的應爸爸睡一張床。

應媽媽很好地寬慰了阿婉的心,她跟她講了很多很多故事,輕輕摟着她睡覺。第二天,才和平靜下來的阿婉輕聲細語地說想帶她回北京,以後就讓她跟他們一起生活,阿婉才猛然擡起眼來,難以置信卻又難掩喜悅。她不知道多少次在心裏期盼過應媽媽應爸爸是她的爸爸媽媽,她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這樣的白日夢。

今天,這事兒已經過去一個來月了,胤礽一家人經過不斷打點,已經拿到阿婉爸爸在獄中簽下的同意書,正過來戶籍科變更戶籍。開好一沓各種證明,不知跑了多少部門,應爸應媽都跑得汗津津,終于可以辦了。

櫃臺太高,胤礽拉着阿婉過去踮着腳看。

應媽媽正和辦事人員說要給阿婉改名字的事。她和應爸去看守所找阿婉爸爸時,沒有錯過那一直打聽這個打聽那個的賭徒眼底的貪婪,還是把這個名字改了穩妥一些。

何況這個名字本來寓意就不好。

應媽媽問阿婉:“你有沒有喜歡的名字啊?阿姨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

胤礽連忙說:“媽,媽。”

應媽媽和阿婉都轉過頭來看他。

“程婉蘊。”胤礽眼眸亮得好似被風擦亮的天空,“她叫程婉蘊。”

“婉,出自《詩經》,清揚婉兮,是美好的意思,蘊,積蓄。是盼望着積攢多多的福氣在身上,美好順遂一輩子的意思。”

阿婉愣住了,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名字那麽耳熟,這個名字背後的寓意更讓她想哭。她是不是曾經被人這樣喜悅地盼望過?

“這名字好,也好聽。”應媽媽給胤礽豎起一個大拇指,又看向阿婉,“那就改成這個好嗎?”

阿婉眉眼彎彎:“好。”

應媽媽便認認真真地填下這三個字,胤礽盯着那張單子,終于釋然地笑了。

之後,不想節外生枝,等手續都辦好,胤礽一家就與學校聯絡,更改了支教的行程,由其他老師代班,帶着阿婉提前回了北京。

從村巴到出租車再到火車,那在大山裏穿梭着,離那個痛苦的地方越來越遠,等到了市裏,就換了飛機。

阿婉第一回坐飛機,應媽媽給她買了靠窗的位置,胤礽看她雙手貼着舷窗上的玻璃,一直望着那重重山嶺,她喃喃道:“好高啊,我真像個小鳥,就這麽飛出來了。”

胤礽笑而不語。若你受困于無風深淵,我唯願做那扶青雲直上的風。

從此青山水長,你和風都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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