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大概還是後者了。
宋晚梔掐疼了指尖,才抑下想冒頭的情緒。她知道不能放任它恣長,她總不能無緣無故在他和這麽多人面前紅了眼圈。
“你這是要被我嚇哭了?”一個懶散音色猝不及防地低勾起。
宋晚梔怔了下,下意識抬眸搖頭:“我沒哭。”
“……”
茶色瞳子清清濯濯,潮濕乾淨。
眼尾白皙淺垂,確實沒哭。
深望她一眼,江肆按捺著情緒落開。
要不是教室裡多數新生還在,那他大概已經壓不住自己被她勾起來的捉弄心思——他甚至想把這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拽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看,她是不是能讓他過分些的舉動嚇得咬著嘴唇哭出聲來。
只是想想。
總不好欺負還不知道名字的小朋友。
江肆心底一躁,他下意識地垂手去摸煙盒,又在抽出來前回過理智,慢慢按了回去。
“有糖麽。”江肆問。
宋晚梔怔了怔:“糖?”
“嗯。帶棍的不帶棍的,都行。”江肆低啞著嗓音,朝她微微側臉,聲量於是就壓在兩人之間。光從他身後打下薄薄的影,給他挺立的眉眼染上一層昏暗的曖昧。
確認過了還是有點不解,宋晚梔搖頭:“沒有。”她默了一小會兒,還是大起膽子,輕聲地問:“你有低血糖嗎。”
他明明最不喜歡甜食的。
是不是那個無人系統研究中心的實驗項目太累了……
“低血糖?”江肆卻笑起來,“我要是有,你就能去給我找糖麽。”
“嗯。”宋晚梔沒多想,聽到立刻就點頭了。
江肆眉眼間情緒都滯了一瞬。
“可惜沒有,”他臉轉回去,神色語氣都松散下來,“煙癮犯了。”
宋晚梔蹙眉:“抽煙不好。”
“……”
講桌旁驀地一寂。
理智回歸的第一秒,宋晚梔就知道自己犯錯了——在多年喜歡的本能支配下,她下意識地對他關心,連出口的分寸都忘記了。
她忘了,他們應該只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才對。
江肆果然轉回來,神色間多了兩分似笑非笑:“對小朋友來說,抽煙確實不好。”
宋晚梔皺眉,沒說話。
“不服氣啊小朋友?”他半啞著嗓笑。
宋晚梔眉心快擰成花骨朵了,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下,她也沒看他,低著微顫的眼睫輕著聲:“抽煙多了以後會得癌的。”
江肆更笑,無意朝她低了低身,壓迫感便攀繞上來:“剛剛還嚇得要跑,現在倒是管起我抽不抽煙了,你是打算給我當女朋友麽。”
“——”
宋晚梔驚怔抬眸。
話一出口,連江肆自己都意外。
是玩笑,但也是他不可能和女生們開的玩笑,更別說是跟一個剛見不久、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抱歉,以前和朋友玩笑慣了。”江肆輕眯著眼看她,一兩秒後他壓斂下情緒,靠回去,“待會B區操場集合,你先下樓吧。”
“……”
宋晚梔蒼白著臉,在被他看破情緒前,她難堪地垂下眼睫,轉身往外走。
她知道江肆大概不缺可以這樣玩笑的“朋友”,他就是把她當成其中一個了而已。是她冒犯逾矩在先,她沒資格怪別人,更何況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江肆的前女友們從來對他百依百順,不會有一個敢管他抽煙這種壞習慣的。他的前女友們都管不得的事情,她一個陌生人憑什麽開口。
為什麽就沒有忍住。明明和自己說好不會靠近的。
宋晚梔越想越難過,頭也更低了。腳下步伐顧不得地加快,她覺得自己像被戳破偽裝的小醜,在無聲的哄笑裡狼狽又踉蹌地逃離舞台。
身後似乎綴上一束視線,像讓人無所遁形的追光燈,迫著她更快離開。
江肆站在講桌旁,眸子漆黑。
他半眯著眼,睨著那道幾乎是微跛著小跑開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不見。
提了一句女朋友的玩笑,嚇得女孩臉都白了。逃走的速度大概是讓她過來的幾十倍,迫不及待且驚慌失措。
果然白紙一張,還莫名就隻畏他如虎。
直覺挺敏銳,就是不懂規則。
譬如面對老虎獅子這類凶殘的食肉動物,最危險的事情莫過於轉身落荒而逃——不設防的背脊只會激起它們的撲獵欲望,柔軟脆弱的頸就更是像在引誘野獸撲上去咬住、再拖回洞裡了。
之前勾起煙癮的那點躁意沒能壓下,反而被澆了一杓火油似的,愈演愈烈。
江肆手插在兜裡,扣著那隻Zippo的鍛紗火機,撥開,再甩合。反覆幾次,那點情緒終於在悶聲裡被碾作齏粉,藏進看不見的昏黑角落。
“五分鍾後,”江肆轉回,神色松散得看不穿情緒,也懶得抬眼,“三教樓下集合。各班帶隊,B區操場準備素拓。”
“……”
第6章 銀河落了嗎
B區操場。
最靠東邊的圍牆前壞了一盞路燈,於是天很黑,夜風沒什麽遮攔,吹得衣角獵獵。
宋晚梔坐在很高的籃球架下面,靠著涼冰冰的欄杆,她抱腿望著遠處熱鬧地做著素拓活動的新生們,還有更遠處黑漆漆的被籃球架割開的夜空,微微失神。
高中時候江肆很喜歡打籃球,玩得也很厲害,他不在籃球隊,卻總是籃球場上最受矚目的那個。每次他要上場,總有女生逃了課也要去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