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半皺著眉摸出外套裡的煙盒,彈出根來,指間夾起,齒尖微微用力地咬住,他散漫地耷著眼皮去摸打火機。
涼冰冰的金屬質地,很輕易就摸到了。
他卻驀地一停。
元浩察覺,不解看過來:“怎麽了?”
江肆沒說話。
一兩秒後,他手從口袋裡伸出來。
Zippo的銀製火機躺在掌心,而火機上面,躺著兩顆亮晶晶的、裹著彩紙的小糖塊。
望著掌心,江肆咬著煙低著眼,慢慢嘖出聲啞然的笑。
第7章 銀河落了嗎
糖是宋晚梔來操場前,路過學校超市時買的。
一小包,裡面裝了亮晶晶的六顆,她坐在籃球架下猶豫地選了好久。少了怕不夠,多了怕讓他察覺什麽,三顆的數字又不太吉利。江肆不喜歡甜膩的味道,草莓不要,哈密瓜不要,橙子和薄荷更好……
選完以後宋晚梔還托在掌心裡看了會兒,像偷吃了一整罐糖,緊張裡沁著甜。
然後她就拐角後聽見了那句涼淡的笑——
“我又不喜歡這種一捏就碎的,有什麽好忍不住。”
於是甜味頃刻就褪得乾淨,滿心青澀。
雖然早就知道,但親耳聽他說出口還是會很難過。回寢室的路上她努力想忘,卻怎麽也忘不掉——就像聽過太多遍的歌,再艱難地轉開注意,只要稍一松懈就會被拆城破池地侵進,在腦內無休止地循環播放。
宋晚梔低落著視線,沿著主乾道的樹影慢慢踱步,回到寢室樓裡。
剛進門,她就差點被跑出來的王意萱撞上。
“梔梔你怎麽才回來?”王意萱抓住她手腕,“我們以為你提前走了,到宿舍才發現沒人,嚇得我!”
宋晚梔稍稍回神:“我在樓下散步——”
話還沒落,王意萱突然湊上臉來。
她上上下下連嗅幾次,直到宋晚梔躲不好躲、臉頰都微微紅了,王意萱才疑惑地落回腳跟:“梔梔,你身上怎麽有一點煙草味?”
“?”
這一句把裡面打電話的康婕和打遊戲的邢舒都驚住了,兩人同時回頭。
康婕捂著手機話筒:“你聞錯了吧?”
“雖然很淡,但肯定是煙草味沒錯,不過沒有那種劣質的焦油感——我在家裡可是有名的狗鼻子!”王意萱驕傲說完,反應過來,她驚愕扭頭:“梔梔,你會抽煙嗎?”
“不可能。”邢舒冷酷地下了結論,就轉回去繼續打遊戲了。
康婕笑:“我更信她這輩子都不會碰煙酒那種‘壞學生’專屬品。”
“可我不可能聞錯,是煙草味啊。”
宋晚梔被王意萱近在咫尺的求知目光盯得無奈,隻好躲開了些。
她自然沒辦法直說是江肆的外套沾上的,垂著眼安靜思索幾秒,她輕聲答道:“我剛才去學校超市,門外有男生吸煙,可能是在那邊沾上的。”
王意萱茫然嘀咕:“那邊確實挺多人抽煙,可你身上的聞起來不像那種嗆人的劣質煙哎……”
宋晚梔說謊得有點不安,走回自己床桌邊才想起什麽,她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四顆糖:“我在超市買的,你們吃嗎?”
“哇!謝謝梔梔!”吃貨被勾走了最後一點注意。
一人一顆,糖剛好分完。
打遊戲抽不出手的邢舒還是被王意萱撲過去喂進嘴裡的。王意萱那顆是檸檬,酸得她在椅子裡上蹦下跳的,被康婕偷拍了好幾張猙獰的表情,兩人就此追打起來。宋晚梔站在旁邊,靠著床欄無聲望著,眼角不知何時就軟彎下來。
那點澀意像是隨著分走的糖塊一起,慢慢消融掉了。
窗外月落日升,寂靜的校園在白日裡很快就被人聲盈滿。
這個周六格外熱鬧。
中心活動區和主乾道上,臨時搭起的掛著各色橫幅的棚子或展台隨處可見,斑斕多樣——這也宣示著一年一度的學生組織納新宣傳活動,從這個周末就正式開始。
吃完早飯不久,宋晚梔被王意萱拉著跑去了校內活動區。
“康大美女早一周就被各種橄欖枝砸滿了,邢舒肯定去電競社,就剩我們兩個沒人要的小可憐,”王意萱一邊霸道地拐住宋晚梔的胳膊,一邊泫然欲泣地捧著臉,“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啊梔梔。”
“嗯。”
宋晚梔對這種無賴的軟磨硬泡最不習慣和沒辦法,只能點點頭答應下來。
而她原本也是要參加的。
S大的學年考核裡有很大一部分實踐活動類的佔比,因此在課業成績以外,參加學生組織以及各種競賽比賽項目,是她想要拿到足夠漂亮的畢業答卷裡不可或缺的部分。
“梔梔,你想好報哪個了嗎?”
“我想去學生會,”宋晚梔想了想,“學習部或宣傳部。”
“校會?那可是一等一的難進,”王意萱愁苦地咧嘴,“我還想和你一起呢,這下多半沒戲了。”
宋晚梔遲疑:“名額很少嗎?”
“校會歷年的納新名額都是學生組織裡最多的了,但他們競爭大啊。尤其從這兩屆某位禍害學長成了校會的當家門面以後……”王意萱眨了眨眼,給了宋晚梔一個“你懂”的眼神。
宋晚梔微微一頓,眸子輕垂下來。
即便她能給自己找到一千個進學生會的理由,也無法否認,其中一定有個原因叫作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