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片和現代片差異是很大的,演員要得有身段,得有氣質,也要有一定的文化底蘊。
見她不吭聲,祁正寒又耐心問:“藝考考了什麽?”
蘇見青想了想,小聲說:“我會評彈。”
因為不大擅長,她的底氣不足:“藝考沒有表演這個,是爸爸教的。”
陸培文問道:“彈二胡、琵琶這些?”
蘇見青點頭說:“差不多。”
於是陸培文二話沒說,打了通電話找人送了琵琶過來。
來的人是他們的音樂顧問,一位四十多歲的女老師。蘇見青跟隨她,去屏風後邊調琴。她很多年不彈,有一些手生。要練一練。
蘇見青走開的這兩三分鍾裡,祁正寒問了一下陸培文選角的事,陸培文告知他幾個正在談的演員,挨個聽過去,在一個女演員那兒被叫了停。
祁正寒皺眉道:“把她劃了。”
該演員牌雖不大,但圈裡風評一向不好,不是人品方面的問題,只是行事張揚,性情古怪,沒什麽情商。
共事最怕遇上這種人,不會掂量輕重,也不會看人眼色。
陸培文惋惜說:“她跟角色挺貼。”
祁正寒沒心軟,他端了桌上的茶飲了一口,開口輕淡、但語調又有些重:“沒眼力見兒的,我能讓見青受她的氣。”
陸培文笑說:“你還挺護犢子。”
祁正寒淡道:“我給人鋪的路,當然要叫她走得順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她現在還很天真。”
也就在陸培文面前,他還能說上幾句誠心話。
陸培文歎息,雖然不讚成他的“溺愛”,但也隻好從了祁正寒。他這個人性子一向中庸。
很快,蘇見青抱琴出來,二人一同偏頭去看。
女孩在圓凳坐下,淡綠色的裙下,潔白小腿若隱若現,懷裡的琵琶與她的氣質相得益彰。清冷裡帶些嬌柔。
祁正寒身子側過來正面看她,他倚在椅中,面上帶著淡笑,滿眼寵溺望著他的姑娘。目光珍視,挪不開眼。
纖長的指在弦上流轉,彈完前奏,蘇見青開口唱曲,聲是淡淡的,又恰到好處地拿捏,沒讓琴聲蓋過。
酥軟的方言婉轉成調,從唇縫中溢出——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山呀北望,淚呀淚滿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線郎似針。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歌曲唱完,陸培文看呆,一切靜止下來,只有門上風鈴在叮當作響。
好半天他才開口道:“能不能請你再唱一遍?我想錄一段視頻。”他說著,立刻去櫃裡翻找相機。
祁正寒看著陸培文的背影笑,眼裡掩飾不住對自家孩子的驕傲,輕聲道:“跟你說了吧,她很靈的。”
“對對對。”陸培文當然是驚喜的,“你看上的人準沒錯。”
陸培文錄完她的唱段,又和蘇見青聊了一會兒。
祁正寒懂得不多,也就沒插進話。在一旁靜靜聽著,悠閑酌飲一杯茶。
於是蘇見青就這樣得到了她演藝事業裡的第二個角色,是一位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
她只需要坐在那裡唱一首曲子,再聽製片人先生對她一通讚美,微笑點頭就行。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事情談完以後,兩個男人要約地方喝酒。蘇見青是不願意去的,但她沒有吭聲,祁正寒看出她的遲疑,他伸手握住她:“一起去?”
她的手指被放在他的手心捏了捏,祁正寒看著她,眼神真摯,語氣輕輕的:“管著我點兒,省得喝起來不節製。”
這語氣聽上去好像在對他的太太說話。
蘇見青抿唇輕笑:“好吧。”
祁正寒倚在離蘇見青近的這一邊椅子扶手,挨在她身上,斂了眸看著她,溫和地笑。
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因此到最後,還是有點喝大,回到家後,祁正寒拉著蘇見青的手非要跟她說話,問他對她好不好,問她會不會有二心,問她有沒有哪裡不滿意,還請她以後有話就直說。
話講多了便顛三倒四沒有邏輯,甚至讓她聽出幾分情種的癡心。
好怕弄丟她似的。浮於言語的癡心。
即便微醺,他仍維持較體面的姿態,算不上頭腦清醒,但胡話也很克制,不讓人探到底。
蘇見青察覺,他醉酒後眼神要比往日更為深情一些。
好聲好氣把他哄睡,蘇見青在他身側躺下。祁正寒又側身過來擁住她。
蘇見青亂想:她悉心的照料如妻子,他不省人事後對她的依賴像丈夫。
然而他們不會結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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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他們的畢業大戲要登台演出,演的是一出西班牙話劇,蘇見青穿著一身火紅的裙擺,和她的同學們在台上歡樂地跳完最後一支舞曲。
彩帶落在身上,她畢業了。
班級裡不乏有一些明星,因此到了後台看到有許多粉絲在等候,蘇見青自然還沒有粉絲——不對,她忘了,她是有一位粉絲的,不過那位先生今天應該不會到場。
“見青,你的花。”
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蘇見青回頭看去。來人是她的表演老師,也是他們畢業大戲的總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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