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道:“你會給每一個被他傷害的女孩子道歉嗎?”
他凝視著她:“你是第一個。”
蘇見青點頭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見。”
祁正寒沒有與她道別,只是目送著這輛出租車駛遠。
蘇見青抬頭看一眼後視鏡,鏡中人影愈發遙遠,他那頎長挺拔而凜然的身姿映入玻璃中,帶著淡薄的溫存,轉而拓入她的褐色眼仁。
直至他轉身離開,她闔上雙目。
最終蘇見青沒有用上這把傘,東邊日出西邊雨是真的,回到王盈喬的住處,這裡沒有下過雨的痕跡。
但蘇見青還是把雨傘拆開來仔細地觀察了很久。
這不過是一把很普通的用過的傘,傘面是藏青色的,傘柄上沒有刻上他的專屬印記,也不是什麽名牌。
將它收回去時,見青盡量保留了他收傘時的習慣。每一道傘面都整理得十分工整周到。收好後如同剛從貨架上取下來的新傘一般。
她極少對事對物如此心細,在這一點上,居然敗給了一個男人。
這一日,蘇見青沒有告知王盈喬她沒有要到錢這件事,她自己給王盈喬的帳上打了一筆錢,見王盈喬的態度有所保留,她揣測到是否與周迦南給她轉錢的習慣有所不同,被她發覺,但王盈喬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要照顧王盈喬,蘇見青翌日便從學校的宿舍搬了出來,租了一間公寓,和王盈喬上下樓。既不互相影響,也可以有個關照。
這一段時間,日子過得還算風平浪靜。
那天周迦南對蘇見青說,他會去找王盈喬,她往心裡去了,但最終還是高估了男人的良心。周迦南一次也沒有出現。
王盈喬問蘇見青那日的情況,蘇見青也沒有悉數與她道來。
王盈喬這一陣子在恢復身體,對周迦南的咒罵也減少了。她內心的掙扎應該是進行到“該與他斷聯”的這一部分了,只是不知這堅持能撐下去多久。
王盈喬聽人說流產後要去廟裡做法事為孩子的亡靈超度,否則會有惡靈纏身,萬般不順。
對此,蘇見青表示:“如果真的存在惡靈,那麽它應該去糾纏它的父親,憑什麽苦頭都要女人吃?”
王盈喬說:“你不要這麽小氣嘛。”
蘇見青鄙視道:“王盈喬,我真想衝你翻白眼。”
王盈喬嘻嘻笑:“好呀,我也想看看你翻白眼是什麽樣子。”
蘇見青拒絕說:“很沒風度。”
–
於是等到這一周燕城放晴,蘇見青選了一個沒有課的下午陪同王盈喬去附近的青隱寺。
王盈喬去做法會登記時,蘇見青一人閑逛。
她第二次遇見祁正寒就是在這間寺廟。
彼時蘇見青正在殿前低頭上香,她將三炷香依次插.入壇中香灰。余光看到前面大殿中迎出兩位穿袈裟的僧侶,步履匆匆,帶起一陣風。
蘇見青好奇跟著二人的身姿顧盼,回過頭即看見正快步走上台階的男人。
“祁先生來了。”兩位僧人過去和他打招呼。
男人身穿熨帖正裝,個高腿長,縱使英俊,卻帶著很強的距離感。來往香客眾多,他的相貌仍是極為打眼。
他走到平台站定,站在一棵蒼翠松下,長身鶴立,身形頎長,長相周正,不與人交流時顯得有幾分冷硬涼薄。顯然是帶著心事來,目色凝著,薄唇微抿。
祁正寒開口,聲音低沉微啞:“牌位掛好了嗎?”
“已經安排妥當。廟裡會每天安排為廖小姐誦經祈福,願早日安康。”
他稍一點頭:“勞煩您。”
蘇見青細心捕捉到方才談話間的字眼,也不知那位“廖小姐”是他什麽人。
祁正寒交代完,接過僧人為其奉上的香。廟中方丈親自為他送香,排場不是一般的大。
他去燭前點燃,拜了三拜,將其插.入綿軟香灰。
其中一支沒有站穩,他用手去扶,又險些碰倒旁邊一炷已燃至三分之二的香。
那是旁人的。
祁正寒下意識用手去接那根搖搖欲墜的香,驟然勾住另一隻纖細脆薄的玉指。
二人指骨交錯一瞬,他旋即避開。
低頭去看。
蘇見青伸出去的手仍在擺弄。
“這是我的香。”她淡道。
“抱歉。”祁正寒看著她,短暫沉默間他也意識到這不大吉利的意外,面露愧色,“我再去請三炷。”
“不必了。”
女人輕輕搓搓沾了灰的指,轉而看向他,眉目清冷,眼中仿若浮起一層薄薄寒霜:“你不覺得在寺廟這種地方發生的一切都是天意嗎?”
她語氣雖淡,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蘇見青與他保持著半米不到的距離,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長風衣,今天沒有化妝,顯得一張小臉更為素雅甚至是蒼白,齊肩發被發圈盤起,松散地垂在腦後。
溫和典雅,楚楚動人。在蓬松煙霧間的幾分不真切,倒讓她的氣質沾了一點出塵仙氣。
祁正寒見她不惱,又複現幾分紈絝。他手插在褲兜裡,簡單打量她,似笑非笑:“那看來我在這裡遇見你也是天意。”
蘇見青輕愣,而後不客氣說道:“你倒是挺會見縫插針的。”
祁正寒看著她,嘴角輕牽,並不避開她對他的浮薄的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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