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青閉上眼睛,覺得心臟鈍痛。
然後她的腦海裡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雍容靜坐,對她懶散打量,見她被嘲笑報以輕微一笑,或無奈,或與他們一樣在取笑她的那個男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和周迦南會有什麽不同嗎?
王盈喬說:“和周迦南這種人混作一堆,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周迦南這種人,自然就包括他身邊的人。
蘇見青睜開眼,看見細密的雨水在燈光下如同長線,連接著天空與地面。
“公交已經停了。”
這聲音清冷低沉,蘇見青一怔。
是祁正寒。
她轉過身去看向他。
祁正寒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風衣,站得端正舒展,清貴峻拔,襯衫之下的精瘦腰身若隱若現。他散漫地倚在車門上抽著一根只剩半截的煙,火苗的亮光讓他清雋冷硬的五官清晰浮現出來。
男人叼著煙,神情裡帶有一層不問世事的淡薄,他眯起眼睛看著蘇見青。
也不知在暗中站了多久,打量她多久。只能看出那根煙快要燃盡。
蘇見青還是在這個偌大的北方城市與他狹路相逢了。
她從南方來北方讀書,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這裡遇見他。她想過很多種偶遇的情境,但最後都覺得很荒謬,因為這個城市太大了。怎麽可能會有偶遇的可能呢?
沒想到更荒謬的是,他們居然真的遇上,且是在她滿身狼狽的這種場合。
不知道他在裡面有沒有聽見她與周迦南的口角,也不知道周迦南進門之後是怎麽對她進行咒罵,怎麽講這個女人有多麽奇葩。
蘇見青想到這一些,端起了很強的戒備心。
祁正寒掐滅了煙,走到她的跟前,帶來一股凜冽松香,在雨絲之下漫到她的鼻尖。
蘇見青並沒有抬頭看他的眼,目光逗留在他被雨洇濕的大衣上。板正的衣衫蓋不住他骨子裡隱隱的紈絝與風流。
男人垂眸看她:“東西丟了沒發現?”
蘇見青聞言,在身上探了探,最後是在看不見的耳朵上發現她丟了一隻耳環。她小心地開口:“我的耳環,被你撿到了嗎?”
他本打算是將那一隻耳環直接遞給她,與她進行面對面的一番打量過後,祁正寒轉了念頭:“在哪隻手上?你猜猜?”
他微微躬下身子,與她貼近一些:“猜對了還給你。”
蘇見青在半明半昧的夜色中欣賞著他俊美的面容,問道:“猜錯了呢?”
“那就把你送到家再還給你。”
男人的眼波含情,似笑非笑看向她,不可言傳的曖昧,好在說話的語氣很平和,姿態也算得體,並不惹人厭。
蘇見青垂頭,將她的格子圍巾向上提了提,遮住下半張臉,小聲地說道:“左邊。”
祁正寒將掌心攤開在她眼前,手心擺著一個流蘇狀的耳環。
那是她在飾品店裡淘來的二三十塊錢的耳環。
在出發前,蘇見青為了不露怯,已經盡可能的將身上的衣物首飾包包換了個遍,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那一對在她耳朵上掛了一天的廉價耳環。
偏偏是被他撿去了,她陷入窘迫。
祁正寒說:“猜對了。”
盡管覺得丟人,蘇見青也沒有急著去奪回那隻耳環,而是等待祁正寒主動交到她的手中,他又往前走近了一步,高大的男人擋在面前,冷風都被他擋去。
蘇見青將耳環戴上,因為祁正寒靠近,二人身高懸殊,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
男人的臉龐輪廓在夜色中盡顯凜冽的棱角,然而他的臉上卻帶著幾分微澀笑意,說話時聲音又低了八個度:“怎麽辦,有點遺憾。”
蘇見青抬起清泠的雙目與他對視,她自覺看人很透,此時卻無法看出眼前這人是否真心。
蘇見青與祁正寒相處要和周迦南舒服一些,他沒有給她那麽強的壓迫感。
也許是不一樣的。
也許呢。
蘇見青抿著唇笑了一笑,露出兩頰的酒窩,說道:“謝謝你,不必遺憾,不管猜對猜錯我都不會跟你走的。”
祁正寒輕輕揚眉,像是沒料到這般結果。而後他稍稍向她低頭,笑容很有分寸感:“是我太冒昧了。”
蘇見青就地攔下了一輛出租,她坐進去後,祁正寒敲了敲窗戶,遞進來一把折疊雨傘。
蘇見青拒絕道:“不用了,雨不大。”
他說:“東邊日出西邊雨,燕城這麽大,你怎麽斷定你那邊雨不大?”
她看著他送雨傘入窗口的那隻漂亮的手。
在她思考之際,祁正寒壓下眼,聲如碎玉,貼近她的耳朵:“體諒一下。被拒絕兩次的男人,很沒有面子的。”
蘇見青輕輕地笑了一下。
她接過傘,說道:“謝謝。”
傘終於落在了她的手上,他站在暗夜中,雨水落肩,一雙漆黑的眼仍在看著她。
祁正寒也漫不經心笑了下:“我謝謝你才是。”
第3章
說完這一句,祁正寒片刻沉默,又對她說:“如果迦南傷害到了你,我替他道歉。”
蘇見青的手指攥緊了傘柄,她抿著唇,未發一語。
他接著說:“我無法昧著良心對你說,他沒有惡意。但還是真誠地希望,你不要為此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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