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寒捏了一下眉心,猶豫一下,淡道:“行。”
掛斷電話,他隨手把手機丟到床中央。
去更衣。他有兩間衣帽間,一間是單獨給蘇見青留的,她留在這裡的東西一樣沒帶走。他也一樣沒動。就連牙刷和護膚品都擺放在原位。
祁正寒待在那房間門口出了會兒神。
猶記第一次帶她來家裡,她挨個房間參觀,問東問西。她沒有換洗衣物,穿了他的睡衣。她蹲在地上用手幫他。笨拙又羞怯。
在一起的時候不會想到這些,分開了,那些場面反倒歷歷在目。
那道單薄細瘦的身影就像在跟前似的,祁正寒垂眸回憶,若有所思。他走進去衣帽間,依次端詳她的衣服。每一件,他都清晰記得她穿上的樣子。
可是她不會再回來。
他以為過完一個冬天就會好,她的小脾氣會消停,她的鬱結會消散,但是他此刻才清楚地認識到不會了。她和他訣別的樣子那麽清醒。
有一些東西、有一些人,你眼下不抓牢,下一秒說消失就消失。
他仍然想不通,愛到底有多麽重要?何至於為其放下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一切的歡愉、過往的溫馨,手到擒來的功名利祿,都一夕之間被她放逐。
就沒有半點不忍嗎?
祁正寒把衣服掛回去。
他們說的都對,再找一個就行。他此刻的心緒未必是惋惜留戀,或許只是一種不自知的空虛。有空缺就需要填補。
他去赴約,尋花問柳。
地點在一個會所,祁正寒終於又回到燈紅酒綠、聲色犬馬。那些男男女女混跡在一起的場面,其實他並不多麽喜歡,但這裡宛如遊樂場,人都需要一些虛耗光陰的休憩時刻,為身體的熱鬧,心靈的僻靜。
黃奕彬這人也是個渾的,說給他找妞兒真找來一堆。擠在一間屋子裡真弄得跟選妃似的。
祁正寒進去之後,看了一圈,沒特想招呼的。便低頭點了根煙,隨意找個角落呆著,也沒搭任何人的腔。
他也許久沒見過周迦南,他的妻子很會管教男人。
黑暗一隅,添了個散漫、浮浪、又孤寂的身姿。他沒怎麽參與他們賭錢,專心致志在抽煙。
身上是難得一見的頹唐。眼底很涼。
黃奕彬看見人來,隨便指了個沙發上的女孩,命令道:“你去陪陪祁公子。”
那女孩愣了愣,怯得很:“哪個呀?”
“就邊兒最帥的那個,眼都長人身上了,還問是誰。”
小姑娘臉紅一下,臉皮很薄,為了挽回顏面,嘀咕一句:“我沒有,看牆上畫兒呢。”
腳步倒是很期待地噔噔噔過去了。
她走到祁正寒跟前。
他抬眼瞧她一眼。沒什麽情緒,也沒趕人走。
女孩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穿著厚重棉服和修腿型的牛仔褲,個子不矮,但總低著頭,一副很生澀靦腆但竭力表現出大方的樣子。她害羞微笑著,抿唇時頰邊有兩個酒窩。這對酒窩得到了祁正寒冷淡眼眸裡的一絲微燃的熱情。
他把煙送到唇邊,眯了眯眼:“坐。”
女孩高興地擠在他的身邊。
祁正寒抬起胳膊,拂了下手指。意思是:不用挨這麽近。
她有些難堪地往旁邊退開一些。隔了些距離,祁正寒偏頭看她。他眼睛長得多好,看誰都深情款款,隻四五秒,把小姑娘看得滿面桃花。實在遭不住這對視,她羞赧低下頭去。
“叫什麽名字?”他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幾分頹然。
“遲鶯。”
“學生?”
“對。我學跳舞的。”女孩臉上維持著練習過的笑容,所以兩腮的小酒窩一直忽明忽滅。他垂下眼,用視線緊緊捕捉著。
祁正寒又問:“會唱曲兒嗎?”
她愣了下,不明所以看他,只見過讓她跳舞的,沒見過讓她唱歌的。不過她乖乖答:“我會唱梁靜茹的。”
“唱兩句。”
每個公子哥都有不同的癖好,唱歌不是遲鶯的專長,但她還是想盡可能想表現一下,捏著嗓子唱了起來:“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放在我手心裡,你的真心。”
聽完,祁正寒沒有發表意見,他往後靠,手肘懶散地撐在沙發上,身子微側過來看她:“還會什麽?”
遲鶯斂著眸,實在是羞恥,含糊說了幾個字:“冰火兩重天。”
她聲音細若蚊呐,但他聽見了,祁正寒哼笑一聲,意味深長的眼神:“誰教你這麽說?”
遲鶯怔了下。
她是聽說,他們都喜歡這樣的。她以為這樣能夠博得好感,結果沒料到卻是失言觸怒到他,女孩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僵硬。小手攥著衣擺,覺得難堪至極。
祁正寒接著問:“你是學生還是出來賣的?”
小姑娘低著頭,要哭不敢哭的樣子。小小聲說:“是學生。”
淚眼蒙蒙,她不敢再吭聲。也沒聽到祁正寒的回答。沒多久,手裡被塞了滿滿一坨東西。是紅彤彤的票子。
遲鶯眼中霧氣消散,她也沒敢在他跟前仔細數,粗略摩挲了一下那一遝紅鈔票,有個二三十張的樣子。
祁正寒挪開眼去,不再看她,懶洋洋說:“可惜唱的不怎麽樣,不然今天我領你回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