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胡四負責外院,阿關姐負責內院。另外,阿關姐廚藝不賴,自然也包下了廚房的活計。
明遠問過阿關姐,曉得她會記帳,當即給她預支了一部分家用,大約在20貫上下。
至此,早先“父親”明高義捎來的那些鹽鈔,明遠已經花去了大約900貫。
依他的個性,剩下的100貫會捏在手裡,暫時不會花出去,除非新的注資到帳。
當晚,阿關姐在新雇主面前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好菜,吃得明遠和十二娘讚不絕口,連舒氏娘子定下的“食不言”規矩都給忘了。
舒氏則滿臉溫柔笑意,慢慢品嘗明遠和十二娘挾到她碗裡的菜肴。
剛用過飯,明遠陪著母親和妹妹在自家院中遛了一小會兒彎。阿關姐那裡已經燒好了熱水,正在認真學習了解明家的衛浴設備。
明遠便從後院退出來,正要回屋休息,忽聽外面有人拍門。
胡四去應了門,過了片刻將人引了進來。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綢袍,看起來是商人模樣。
胡四說這人姓周,是特地在長安城裡打聽了一圈,才找到明高義家的。
還沒等胡四說完,這周姓的商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到明遠跟前,同時高聲喊著:“恩公啊……”
明遠:……?
“多虧恩公借銀救命在下才不至於在生意場上滿盤皆輸……”
“偏偏恩公施恩不望報飄然而去隻留下話命在下將錢還至長安給小郎君您……”
“在下也知道為人應重義氣守諾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您……您要向家父還錢?”
明遠聽對方語速飛快地說完一大段,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不不不依令尊所說這些錢都是給小郎君的,任明小郎君您花用……”
這……這是試驗方新的注資方式?
“您欠家父多少錢?”
連明遠的好奇心也被調動了。
“快進來!”
這時,才有候在門外的挑夫挑著銀箱進來。
“一萬貫!”
這周姓商人挺直身體,非常自豪地告訴明遠。
第10章 十萬貫
待到四月,正是“花褪殘紅青杏小”的時候,長安城裡天氣和暖,陽光和煦。
街面上已經沒有人再穿夾衣,坊間時常見到各家各戶把夾衣裡的絲綿取出來晾曬整理,以待秋冬。至於襖子皮裘什麽的,則是早已壓在了箱底。
明遠也是一樣,今日他頭戴逍遙巾,穿著一件蜜合色的直裰,足蹬單靴,緩步行於街道。這件直裰穿在身上清爽透氣,但衣料上不再有微微突出的暗紋,而是用近乎同色的絲線織出四合如意米字紋,不仔細看倒也同樣不容易看出。
明遠一面踱步,一面思索。
一萬貫到手已有一個多月,明遠至今還沒能肆意地都花出去。
自那晚試驗方借口“報恩還錢”,給明家猛塞了一萬貫之後,明家人除了明遠之外,都處在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狀態。
如今舒氏娘子總算是從“乍富”的震驚中緩過來了,日常叮囑明遠,不要花錢大手大腳。
明遠的回答也很乾脆,所謂“財不外露”,他不是那種一旦手頭有點錢,就坐上金子打的馬車招搖過市的人——那些都是暴發戶。
自古以來,真正的富豪都盡力避免,所追求的都是低調的奢華。
就比如同樣是宰相,宋初名相寇準曾說“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又是金又是玉的,看起來很凡爾賽了吧?卻被後來的宰相晏殊評說這根本不是富貴語。
到了晏公這等富貴之人筆下,富貴氣象起碼也得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樓台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這樣的意象,晏殊認為,這才是富貴出於天然①。
因此明遠並不著急,也不打算把自家剛買的院子馬上置換成個五百坪的。
到了手上有一萬貫的程度,他已經可以隨時隨地想一些不顯山不露水,但真的很花錢的項目了。
比如前幾日他購得幾張顏真卿真跡的拓片,展示給薛紹彭看的時候,薛衙內的嘴張得可以吞下一枚雞蛋。
這些拓片的起價是一貫錢一張,更何況明遠得到的這些拓片多半已是孤版,以薛衙內的零花錢水平,也是沒法兒隨隨便便就買上好幾張,因此只能向明遠借閱。
明遠當然不會藏私,馬上把這些價值將近50貫的拓片都“借”給了薛紹彭。薛紹彭感激涕零,就差抱著明遠叫大哥了。
今日明遠走在長安城中筆直的街道上,四處觀察,暗中思考。他實是在想如何能富貴而又低調地把錢都花出去。忽有一陣喧鬧聲傳來,明遠抬頭望去。
只見在“張家白玉豆腐”作坊跟前,聚著不少人,似乎正在等待。
明遠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按說往常這個時候,張嫂的兩大鍋白玉豆腐應該都已經賣完了才對。
這時只聽咯吱咯吱,車轍軋在路面上的聲音傳來。等候在豆腐坊門前的人紛紛探頭張望,還有人感慨著“總算來了”。
明遠一回頭,見到是一個身穿短褐,戴著鬥笠的壯年漢子,推著一輛獨輪車,車上盛著兩個大木桶,搖搖晃晃地往豆腐坊過來。
原來人們等的是山泉水!
張家白玉豆腐之所以贏得了一眾食客的胃,堅持用山泉水功不可沒。張嫂本人也說過,沒有這山泉水,當天就賣不成白玉豆腐。看起來,今天是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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