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華這質樸少年,適才在店外站了這麽一會兒,觀賞汴京市容市貌,人都快看傻了。
“郎君,向華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人——”
“原來這就是汴京,嘖嘖嘖!”
明遠聽著向華的一驚一乍,慢慢地踱回驛館中自己的小院。
他剛想回屋,忽然感到後領被人提了起來。
明遠:救命——
回來的時候忘記先看看“敵情”了。
旁邊向華傻乎乎地招呼:“種郎君,您要帶我們練功呀!”
種建中不說話,直接提著明遠的後領,帶著他就往院中那片空地走去。
明遠眼尖,已經看到了那裡擺著的兩張硬弓。
“不是花滿10貫才需要練功夫的嗎?”
明遠發出一聲哀嚎。
“我昨天可沒花到10貫啊!”
住驛館他沒花錢,晚上的夜宵“雜嚼”實在太便宜,他連一貫都還沒花到。
種建中卻輕叱一聲:“洛陽的帳還沒算完呢!”
原來是累積的——明遠心中一聲長歎,他無法抗拒種建中的“武力值”,隻得老老實實去嘗試拉開那張九鬥的弓。
種建中見到明遠這副老實慫樣,臉上露出笑容,早晚溫書帶來的疲倦,在這片刻間似乎就全散了。
第46章 百萬貫
明遠抵達汴京的第三天, 按照心理預期,接到了老爹明高義的來信。
明高義在信中說了,他有一筆“大生意”要做, 因此等不到明遠抵京,先南下蘇杭去了。
這位“渣爹”在信中不無遺憾地告知明遠, 原本在國子監為他預留的“學籍”,已經不幸被其他人佔去。明高義希望明遠能夠耐心在汴京城中住一段時間, 時時溫書, 等他不日從蘇杭回轉, 再替明遠安排。
這封信件通篇用的都是標準“楷體”, 明遠一看就知道是試驗方的手筆。
如此一來, 他在汴京,既不需要讀書進學,也沒有人管束,正好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繼續他的花錢大業。
然而明遠偶然將這件事向種建中提及, 種建中陡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小師弟在汴京城中無依無靠。
於是種建中異常認真地對明遠說:“遠之師弟, 隻盼我這次考試順利, 能得個京中的差遣, 往後在汴京就是我罩著你!”
明遠趕緊做感動狀, 眼波盈盈, 深沉地望著種建中:“彝叔師兄!”
種建中:“……遠之師弟!”
明遠:“家父給小弟留了十萬貫用作花銷……”
他沒好意思把自己需要在本地至少花一百萬貫的事說出來。
種建中: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告辭!”
這家夥拉長著臉走開,自己回房溫書去了。
明遠在他背後捧腹偷笑了一陣, 但回頭想想, 有人罩著的滋味其實也不錯。
住在驛館的這段時間裡, 明遠將到京中來參加“銓試”的候選官員見了不少, 平時旁聽他人聊天, 或是與人隨口攀談, 也打聽來了不少關於“銓試”的消息。
這“銓試”,大概相當於基層公務員崗位資格選拔考試。
宋代官製相當複雜,沒有從業經驗的人往往會暈頭轉向。但說白了也很簡單。
大宋的公務員,每個人身上都有兩個標簽,一個是“本官”,另一個是“差遣”。“本官”大概相當於後世的職稱,“差遣”則是具體崗位。兩個標簽,共同決定了官員的官位高低和職權范圍①。
就拿種建中來說,他已經有了官身了,但卻是靠父祖的功勳而得到的蔭補官,只是一個“本官”,正九品右班殿直,卻還沒有差遣。如果硬要說有,那大概就是在鄜延路主帥種諤帳下效命。
但這次種建中在延州立功得了封賞。種建中卻辭了封賞,要求轉為文職。
他的求情中書省已經批準了,因此種建中不再是武職中的右班殿直,而是從正九品的文官做起。
文官上崗之前,需要進行一次“上崗資格考試”,便是“銓試”。
這“銓試”不同於大宋朝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既不考詩詞歌賦,也不考申論策論,隻考一兩項簡單的經義,過關即可,最主要的考試內容卻是大宋的律條刑律。
這考試的目的並不是為國家篩選人才——畢竟參加考試的都是已經有了官身的人。
銓試的目的只是為了確保官員上任,不會出什麽大簍子。
因此種建中一路上京,手不釋卷,看的也不再是四書五經,而是各種律條,以及各州縣歷年來對一些大案要案的偵辦、審訊的經過和最後宣判的結果。
如果種建中通過“銓試”,那麽他就需要在京中等上一陣,等待分配工作崗位,即“差遣”。如果不幸未能通過,那麽種建中就只能重返陝西,好好磨練,等上個一兩年後,再次進京參加銓選。
這銓試也不像是科舉考試那樣有固定日子,而是一年四季都有。通常來說,候選官員抵達汴京以後,就去中書省報到,等候通知。中書省自會通知候選考生前往考試。
很快,種建中銓試的日子就定下來了。
明遠與種建中同住一院,親眼目睹種建中刻苦地進行各種考前複習。
他沒好意思讓種師兄多分心,因此每天的扎馬步和拉弓練習都能保質保量完成。完成之後就老老實實地避到驛館外頭去,免得自己打擾到種建中複習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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