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聽見“自鳴鍾”三個字,心道:果然!
古人才智不在後世之下,後世人們能琢磨出來的,古人也照樣能。
“自鳴鍾12點時時針指向正上方,輿圖上也通常以此指向正北。因此我們司以12點指代正北的大遼,西夏偏處西北,因此是10點鍾方向。”
“若是我說2點鍾方向,那就是指——”
秦觀與明遠異口同聲地道:“高麗!”
隨後兩人相視大笑。笑畢,秦觀低頭去看那份從大遼送來的情報。
明遠本不想了解秦觀開拆情報,但這畢竟與大遼局勢有關,他為了蕭揚的未來考慮,能多打聽一點就是一點。
於是他隨意掃了一眼,見秦觀收到的那封密報上,竟然是一堆大食數字和漢字數字交雜的一大堆,全然無意義的文字。
秦觀便去他身後的架上,抽出一本《灶王台書》。
明遠知道這《灶王台書》。
它是一本歷書,因是民間所用,所以文字相當淺顯易懂。這本書的大量印刷,說實在的也是他麾下刻印作坊的功勞。
秦觀是飽學之士,不至於用這樣粗淺的歷書,但是看秦觀手中這本,卻已是翻得紙張卷翹,破破爛爛的了。
秦觀攤開那份密報,一面著手翻譯,一面隨手與明遠閑聊。
“據說當年職方司定下與各地探子聯系的方法時候,大費周章,都沒找到合心意的書冊。誰知民間的刻印坊突然印了這本歷書出來……”
按照秦觀所說:職方司不少密探都是來往遼國、西夏,乃至高麗等國,從事邊境互市與貿易的商人。他們隨身攜帶的物品經常被察驗,所以用來給消息加密的書籍不能太打眼。
偏巧這《灶王台書》在當時橫空出世,便宜又易懂,尋常百姓人人都買得起。因此職方司立即拍板,定下了用這本。
“商人隨身帶著一本簡易的歷書,想必不奇怪對不對?”
秦觀一邊翻著那本《灶王台書》的書頁,一邊破譯北面密探來的消息。他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並未瞞著明遠。
“遼主病重,魏王主政……”
秦觀寫完,抬頭與明遠互看一眼,兩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秦觀所慮的,是就兩國之間的外交考慮:使團此去,顯然要與魏王耶律乙辛打交道,那麽呂大忠等人事先準備的策略可能臨時就要有變動。
明遠所慮與秦觀不同。
他在想:這幾年耶律洪基膝下沒有再添丁。既然耶律洪基病重,而遼國太子失蹤,生死不知,遼國小朝廷就會陷入一個相對混亂的階段。皇帝的合法繼承人依舊是耶律浚,但是耶律乙辛顯然不願讓耶律浚重新現身,恐怕會勸說耶律洪基重新立儲,從旁支裡過繼,或者直接指定旁支藩王繼承遼主之位。
正在這時,蔡京那張俊臉出現在職方司衙署內。
“哦?遠之?這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
可蔡京那揶揄的語氣,分明在說:早就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畢竟上次蔡京說過:在職方司也許能打聽到種建中的消息。
所以這次明遠出現在這裡,蔡京以為明遠此來,一定是為了種建中而來。
這會兒蔡京臉上分明寫著:遠之,瞧你,死鴨子嘴硬,寧肯自己偷偷摸摸地來尋秦觀這等小官,也不願意來求我。
明遠頓時冷笑:可惜啊,他現在真的不像從前那樣擔心了。
自從那次明遠一夜獲得了200點蝴蝶值之後,系統零零星星地一直給他通知,結算蝴蝶值。雖然每一次都沒有200點那麽多了,但零零星星地一直有。
直到最近,這種結算消息才總算“消停”。
明遠心中算了算,最後一次“結算”,大概發生在十天前。
令明遠感到不解的是,他猜測種建中跟隨王韶的隊伍一直在打勝仗,可就是沒有好消息傳回來。
是真的地處偏遠,還是道路艱難……亦或是別的什麽原因呢?
“難為你,還親自跑來這裡問熙河路的消息!”
蔡京見明遠沒答話,心裡得意,嘴上繼續揶揄。
秦觀插嘴:“熙河路的消息啊,還真別說……”
蔡京沒理會秦觀的打岔,笑著繼續:“這都六十多天了吧,遠之,沒想到你……”
你還是不肯認命!
明遠心裡暗暗地幫蔡京把話補足。
秦觀見他們兩人一上來就鬥嘴,也感無奈,但是忽然又想起,他手上拿到的這份來自大遼的緊急密報,確實應當趕緊遞給蔡京和呂大忠之中的一位的。
於是秦觀乾淨利落地將寫有那八個字的紙遞出去。
“蔡觀察,給!”
蔡京接過來,掃了一眼,頓時色變,同時眼神狐疑地掃了明遠一眼,大約在懷疑自己是否猜錯了,明遠到此而來不是在掛念種建中?他真的已經有了熙河路的切實消息了?
就在這時,忽聽鴻臚寺外大道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馬掌上釘著的蹄鐵有節律地敲打撞擊著街道的石板地面。同時,那馬上的騎士中氣十足,用粗豪至極的嗓子,扯足了嗓門高喊道:“萬勝!萬勝!”
鴻臚寺位置特殊,門外這條路是汴京城西門到皇城宣德門的必經之路。
因此從西門送來的緊急軍情和急腳遞消息,必定從鴻臚寺門前的大道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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