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到了半夜,洮州城門失火了。濃煙沿著那道厚厚的門縫直灌進來。
守城門的蕃兵連忙趕去救火,打開城門以便將火源熄滅。
就在那道沉重的城門被推開的一刹那,城門口忽然傳出劈劈啪啪的一道脆響,就像是炒豆子的聲音。最先衝出去救火的幾名蕃兵頓時全都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這時木征正巧從城門邊經過,他剛剛赴了酒宴出來,一邊胳膊摟著一名小部落向他獻上的美貌蕃女,另一隻手則握了長鞭,稍有不如意,便向身邊人抽去。
見到城門外濃煙滾滾,向城內灌入,木征口中罵罵咧咧,放開那名蕃女,同時抽出腰間長刀。
“廢物們還不去滅火——”
他揮刀向退回來的蕃兵隨意砍殺,口中罵罵咧咧地發號施令。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一聲脆響,木征的身體頓時晃了晃——
他睜大眼睛,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城門外明明沒有敵軍攻入。
他也明明沒有聽見弓弦響。
這是什麽……是那些宋人傳說中那千裡之外取人首級的神術嗎?
木征仰天躺倒,他額頭上那個碩大的血窟窿終於阻止他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洮州城深處,大宴之後酒酣耳熱巴氈角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他連忙招呼隨從,要從帳中趕出去。
一掀帳幕,巴氈角就隻覺一枚黑洞洞的圓筒指著自己,同時鼻端傳來一陣硝石獨有的火焚味道。
本能察覺到危險的巴氈角身體如同泥塑一般僵在原地,同時趕緊阻止身後的衛士:“誰都不要動手,放下,放下你們手中的兵器……”
“老子的命……在這些人手裡!”
……
凌晨時分,王韶進了洮州城。
熙河路經略使對他定下的奇謀十分滿意,西軍此次除了在翻越露骨山時折損較大之外,攻入洮州城時有種建中的兩個指揮攜帶火器在前開路,幾乎兵不血刃,就殺掉了木征,擒住了巴氈角。
打掃了洮州城中幾處主要戰場的種建中與王厚攜麾下將校一起出來相迎。他們跟隨王韶日久,知道這位經略使最喜歡的就是看見麾下隊伍齊齊整整。
“王經略,洮州城已拿下。”
種建中試圖征詢王韶的意見。
“我等是否駐軍在此,等候折遵正趕到,與他合兵一處,再向岷州進發?”
此刻的王韶,看起來較兩個月之前等待官家旨意時要年輕好幾歲,眼角雖早已爬滿了皺紋,眼神裡卻透著意氣風發。
“不,不等折可適。”
“聽我號令,全軍休整半日,出發向西——”
“既然要傳捷報,那就傳個大的!”
第269章 億萬貫
六月月尾, 明遠覷了個空從金融司溜出,去鴻臚寺拜訪秦觀。
秦觀因為熙寧六年殿試時的那片雄文,得到了官家的青睞, 洗脫了“偏科”的恥辱, 獲得了不錯的名次, 並最終進入了外交部門鴻臚寺。
秦觀此人頗有語言天賦, 能很快掌握各國文字。他在杭州時與高麗商人打過交道,因而學會了高麗話,連高麗商人都讚他說得地道。進了鴻臚寺不久, 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基本能看懂契丹文字了。
這等才具哪兒能被埋沒?因此秦觀被調入鴻臚寺下的職方司, 負責翻譯往來函件, 同時也負責收取和整理職方司派往各國的探馬傳回的密報。
盡管這差事沒多少俸祿, 但因為緊張刺激, 秦觀也乾得樂此不疲。
明遠找秦觀, 是為了了解遼國的情況。
他原本可以問師兄呂大忠。但面對呂大忠這樣的師兄給明遠的心理壓力不小,他少不得要準備一些諸如“引經據典”“博聞廣見”之類的道具卡。
問秦觀就要容易一些。
而且向秦觀打聽,會讓這個好不容易才考中進士的年輕人覺得自己的工作很有價值,明遠也可以借此機會送給秦觀一份厚禮,暗中資助一下這個囊中羞澀的家夥。
果然, 聽見明遠詢問, 秦觀一開口, 便是滔滔不絕:
“遼國去冬今春確實是受災, 因為旱災與蝗災的緣故,馬匹牛羊沒有草料,成群成群死亡。遼國境內戰馬馬匹的損失大約在三成左右。”
戰馬是遼國最受重視的牲畜, 連戰馬的損失都有三成, 受災之嚴重, 可想而知。
明遠怎舌:……三成,遼國家底再厚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啊!
“當然了,這種程度的災情遼國以前也遇到過。他們一貫的做法是向女直等部勒索馬匹,尤其是向生女直……”
明遠默默地遙想:……生女直,不知道完顏阿骨打現在是否已經出生了。
“當然了,遼人這次借與我國使臣會面的機會,想必也會向我大宋施壓,索要土地或者是要求增加歲幣。”秦觀補充。
明遠頓時冒出一句:“那我師兄呂大忠應當已經知道這些情報了。”
連蔡京都曉得做功課,呂大忠不可能不了解這些。
秦觀連連點頭,心想:那幹嘛還來問我呀?
這時剛好有職方司的急件送來,秦觀也沒避開明遠,問那將文件遞進來的小吏:“是哪裡來的?”
那小吏立即回答:“12點方向。”
明遠一聽:……!
秦觀見他震驚,在那小吏出去之後才向他解釋:“這是職方司最近才研究出來的代指——也要歸功於遠之兄作坊裡發賣的那些自鳴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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